奇幻的濾鏡、成長的魔法——《魔女宅急便》小說

暑假的某天，我和剛畢業的同學聊天，孩子們悶得發慌，問起我小時候的暑假怎麼過，我的耳際彷彿響起動畫片配樂的旋律。記得小時候，還不流行上網，看電視是在家的一大娛樂。每逢暑假，英文電視台都會在晚間930的黃金時段，播放一系列宮崎駿的動畫，一連幾星期，每個星期六放一齣。儘管放暑假，父母親也要求我們早睡早起，幾乎只有放宮崎駿930的晚上才能例外，暑假看動畫片就是我們幾姊弟最期待的事。也許和大部分同年代的朋友一樣，宮崎駿動畫就這樣印在成長的記憶裏，長大後不時想起。當年我最愛《天空之城》，大概因為冒險故事的刺激、空中浮島的意境非常浪漫。可是，隨着逐漸長大成熟，我發現我重看得最多的，卻是他另一套作品《魔女宅急便》。而電影的原著小說——角野榮子的《魔女宅急便》也是我最喜歡的少兒小說。

《魔女宅急便》是日本兒童文學作家角野榮子的作品，在1985年出版，內容述說主角小魔女琪琪成長的故事。這個文本後來被宮崎駿導演改編成動畫電影（1989），也是他第一齣改編自兒童小說的動畫。由於動畫電影的風行，大家對這個故事耳熟能詳：琪琪是魔女的女兒，是一個見習魔女。按照傳統，魔女要在13歲時離家修行，到新的城市獨立生活。於是，琪琪選擇了一個月圓的夜晚，她帶着媽媽的掃帚，和魔女貓吉吉出發飛向遠方。琪琪嚮往大海，決定在美麗的海邊城市克里克展開新生活。琪琪用自己的飛行魔法，開展了快遞業務，名為「魔女宅急便」。

琪琪迎接她的修煉，帶着微笑來到這個小城，但她起初不適應城市的生活節奏；琪琪勇敢善良，真誠地希望城裏的人能喜歡並認同自己，互相幫助，可她只掌握飛行這一種魔法。《魔女宅急便》是奇幻小說，但當中所表達的，比如成長中的挑戰、挫折和孤獨，甚至生活中的困難，卻是相當真實的。這個只會飛的小魔女和我們所有人都一樣，一樣帶着自己的局限，跌跌撞撞地探索，磕磕碰碰地生活。

《魔女宅急便》其後出版了續集，最終以六冊作結。雖然接觸電影在先，但我無疑更喜歡小說，甚至覺得這是孩子必看的、學校圖書館必備的一套好書——魔幻的故事背景，加上動畫的號召力，必定吸引孩子的目光。小說文字淺白，一般中、高年級小學生都能讀懂，而在魔法故事的另一面，更是一個寶藏，值得和孩子們一起發掘和探討。

琪琪就像我們身邊的好朋友，甚至像我們自己

和動畫不太一樣，原著小說中琪琪的故事，從13歲寫到20歲，再寫到30多歲，人物形象更顯立體。小說中的琪琪是一個圓型人物，她有優點，也有缺點；有擅長的方面，也有不足之處。隨着她的成長，我們可見她情緒的流動和心理上的微妙變化——她是女兒：時而撒嬌，時而反叛，時而會嫌媽媽煩，時而又會想家；她也是闖蕩在都市裏的年輕人：獨立生活，有時勉勵自己，充滿自信，獨自面對問題，遭遇誤解，心裏委屈寂寞，自立的路途上像個鐘擺，患得患失；她還是個標準的小女生：有各種迂迴曲折的心思，和同輩女孩之間暗暗較勁的幽微心態，戀愛時的小心翼翼，會牽掛，會迷茫，也會耍小性子和吃醋；長大後的琪琪，更是母親的典型範本：她對正在成長的兒女有所期望，但叮嚀的話來到嘴邊又打住了，總是欲言又止，既擔憂又不捨……琪琪就像我們身邊的一位好朋友，甚至像我們自己。

有些描述成長的小說，調子比較沉重，但《魔女宅急便》則如輕歌，步履輕盈。故事發生在海邊的城鎮，作者悉心安排，鋪寫出一個夢幻詩意，也充滿陽光的國度，從街名開始，杏花街、柳樹街、榧子樹大街、茱萸大街、紫薇小路……我們彷彿聞到一陣花草香。集市裏，有一邊賣衣服，一邊寫詩的詩人；有窗台擺滿裝着鮮艷鈕扣玻璃瓶、天花板吊滿五彩繽紛絲帶的鈕扣店；小魔女和她的黑貓住在向海的閣樓，有一扇朝陽的窗子，樓下的麵包店飄來了甜甜芳香……琪琪穿一襲黑色的裙子，但她的魔法是明亮的，她送快遞，拿在手上的是信、是禮物，甚至說不清去送什麼，但實際送到的是種種的美好——是祝福，是和好，是表白和回憶……角野榮子用魔法做濾鏡，帶我們去看成長的模樣，連青春的瘀青，也是淺淺的。

《魔女宅急便》是孩子可讀、能讀懂的，而書寫得非常細膩的一本小說，無論是正在成長，還是已經長大的讀者，都能找到共鳴。它還給我們提供一個安心的距離，討論愛和成長。主角說過的那一句：「不管怎麼樣，也要自己駕馭它！」在很多年前的那個暑假，不着痕跡地印在我的腦海裏，我卻在某一些特別艱難時刻就會突然記起。2020年的暑假突然來到，大家都有點措手不及，如同小說中那場讓人猝不及防的風暴，或者是某個突如其來的轉折。我甚至還有點來不及和畢業的同學說再見（想必全香港的小六學生也是如此），於是，我想將這本我最喜歡的少兒小說介紹給他們，希望這套小說也陪伴孩子們成長——成長本身就是魔法，是把你從120cm變成160cm，把你從小一新生變成中一新生、再變成大一新生的真正魔法，是最不可思議的力量。相信自己，像小魔女一樣，竭盡全力探索自己的路，唯有堅持，帶着魔法修行的我們，就能翱翔在自己的一片天空中，揮灑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