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於至善」
「學」字在當時只有狹義地指學習周禮及禮儀的意思,再無其他。在孔子之前,學「禮」的只有兩種人,一是讓不用工作的貴族子弟學習,以認識統治階層中不同等級之間的相處之道,一是從平民中招賢納士,要受舉薦的百姓學「禮」,這便是所謂「古之學者為己」。這些在《周禮》、《儀禮》及《禮記》記之甚為詳盡。一般平民在當時被視作「禽獸」,學懂禮儀便可以「做人」,便可以脫離「禽獸」身份,此所謂「今之學者為人」。當時民間社會,知識是靠師徒制、觀察領略及口述歷史等途徑來傳遞,所以沒有需要有現代學校的概念。而孔子教學,除入仕途有關的六藝外,再沒有其他知識傳授了。
「明德」是彰顯王權的意思,「明明德」是教化人民彰顯王權。〈大學〉文中便說「《康誥》曰:克明德。《太甲》曰:顧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克明德」,即積極地彰顯王權,而「克明峻德」一詞更經常在《尚書》中出現。又或有「明德慎罰」,即彰顯王權及嚴用重典,即是所謂刑德二機的兩種統治手段。
「新民」意思是指改變人民叛逆思想,使其變得服從,即是洗腦。〈大學〉寫着「湯之盤銘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誥曰:作新民。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翻查《尚書·湯銘》及《尚書·康誥》兩篇,意思便明白了。《尚書·湯銘》的故事是這樣的,商湯伐夏桀後,改朝換代,夏之遺民初時並不服從商湯統治,至有武力鎮壓,再逼其改變思想歸順商朝,後鑄盤銘文記事。至於《尚書·康誥》的故事則是這樣,周成王登基時年紀尚幼,商遺裔武庚聯合周之管叔、蔡叔作反,史稱三監之亂。周公旦出兵平定叛亂後,以當地殷之餘民賜封予康叔,是為衛國。其時康叔還幼,周公旦作《康誥》警告當地殷之餘民不要作反,並勸戒他們必須改變思想,接受周朝統治。「新民」同樣也就是孔子在《易繫辭》中所說的「聖人以此洗心」。「心」是古時作思考的地方,孔子要求儒生洗心革面,即是要求儒生接受禮制思想的洗腦,革掉叛逆之心,展露出心悅誠服向上恭恭敬敬的面貌,這樣才有機會給政權點中做官。
「止於至善」所指的「至善」就是指皇帝,《詩經·玄鳥》「邦畿千里,維民所止」,人民就是要止於皇帝。《說文》說「正:是也。从止一以止」,《註》:「守一以止也」。上古之時,有所謂「政者正也」,政權施政要公平,人人都能夠生活,百姓才會追隨。及至帝制出現後,政權變成了王權,漸漸腐化,要用武力來制止人民離去。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於至善」原本的意思就是:學禮及走上做官之途,在於接受教化致力彰顯王權,革除所有反抗思想,做一個全新的人,全心全意以皇上為依歸。老子完全反對這種消滅人性的奴才教育,致有說「絕學無憂」,並希望曾經學禮的人扭轉過來,除去所有奴才念頭,說「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
現代教育仍然跟隨着「儒家」傳統,迷失了也不自知,校訓已可見一斑。港大校訓「明德格物」,「明德」原意就是彰顯王權,「格物」就是以禮教來格「人」與「禽獸」之別。而中大校訓「博文約禮」,「博文」原意就是要充分認識律令條文,「約禮」就是要接受禮教的約束。
所謂「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禮記·大學》寫道「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這是「儒家」對儒生學子的要求。
所謂「格物」,是以「中禮」與否來格「人」與「禽獸」之別,接受禮才當作「人」,這才可以「知止」,知「止於至善」。所謂「致知」,即領悟出止於皇帝的道理,「知止」才可以「意誠」,才有做官的誠意。「誠意」才可以「心正」,才有忠君的正確思維。「正心」才可以「修身」,才可以心悅誠服地學習行「上尊下卑」之禮儀。「身修」是「學而優則仕」的做官基本條件,才有望可以受王室聘任,協助王室打理江山,這樣由低至高,一步一步晉升,協助大夫齊家,協助諸侯治國,協助天子平天下。學習如何做官,便是「中庸之道」。
所謂「中庸」
「中庸」即是射中切合做官之道,並非現代所謂「取其中」,事實上《禮記·中庸》的內容大部分都是講做官。「中庸」的「中」字是「發而皆中節」之中(去聲作動詞),「庸」字是僱傭任用之用(去聲作動詞),「庸」字與「用」字相通。所謂「中庸」,就是如射箭射中靶心,「發而皆中節」,以貞節的態度,射中受王室任用的靶。「中節」後便可成為君的傭僕,即「君之子」,也就是孔子所吹噓的「君子」了。
《春秋左傳·宣公十五年》說「《周書》所謂庸庸祗祗者,謂此物也夫,士伯庸中行伯,君信之,亦庸士伯,此之謂明德矣」,此處「庸」字明示作「任用」解。
《周禮·夏官司馬》說「司勛:掌六鄉賞地之法,以等其功。王功曰勛,國功曰功,民功曰庸,事功曰勞,治功曰力,戰功曰多」,便明白說「民功曰庸」。
《周禮·天官冢宰》說「以八統詔王馭萬民:一曰親親,二曰敬故,三曰進賢,四曰使能,五曰保庸,六曰尊貴,七曰達吏,八曰禮賓」,亦有馭民之術「五曰保庸」。
《周禮·地官司徒》說「五曰以儀辨等,則民不越。六曰以俗教安,則民不愉。七曰以刑教中,則民不虣。八曰以誓教恤,則民不怠。九曰以度教節,則民知足。十曰以世事教能,則民不失職。十有一曰以賢制爵,則民慎德。十有二曰以庸制祿,則民興功」,更明顯地說「十有二曰以庸制祿,則民興功」。
《尚書·益稷》說「工以納言,時而颺之,格則承之庸之,否則威之」,正好說明「格物」而有機會「中庸」,否則便用刑來威嚇。
自漢「獨尊儒術」後,皇帝從民間吸納「精英」來支持整個王朝運作,為民間建立了「學而優則仕」的仕途,亦建立了大一統家天下的一個龐大行政管理架構,維持帝王統治政權的穩定,大一統思想亦是這樣延續下來,還深入民心。
所謂「和」
「和」字只是和應之「和」(去聲作動詞)的意思。「易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詩曰: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便說明為臣子要尊君而只能附和君主。《禮記·中庸》說「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是修身接受禮制,「節」是表示貞忠,所謂接受禮制表示貞忠,就是要和應,「謂之和」。廣東人讀《禮記·中庸》,篇中「和」字一直都是讀去聲,把這意思保存下來。
「君子以和為貴」,即是為臣者作為「君之子」,要懂得附和君主,才顯出其近似貴族的身份。「君子和而不同」,即是為臣者作為「君之子」,要附和君主,要甘心接受不平等的地位,「同」字是平等的意思。「小人同而不和」,即是低下階層追求平等而不會向君主附和。
「禮樂」要求之下這種和應的「和」,在音樂上是一種和弦的和,也算是和諧,但這並非人人平等可以安居樂業的和諧。
在封建制度的「上尊下卑」原則下,「儒家」奴才主義只要求臣下子民向上的和應,要求臣下子民絕對服從,這樣便不能有逆耳的聲音,社會便只有一片沉默,只有一遍順耳之聲。
老子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說絕對權力高高在上,只接納順耳之聲,所接收的訊息便有局限,不能全面看見社會的現狀,有如目盲一樣,不能全面聽到社會的聲音,有如耳聾一樣,不能全面感受到社會的脈搏,有如毫無感覺一樣。這樣,出現社會不公也不會知道,社會問題亦自然難以理順,民怨四起時更不知如何面對了。歷史已說明一切。
《「儒家」奴才主義》三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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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廉而不劌》
作者:曹鴻輝
出版社:無名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7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