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年代,有江湖郎中,遊走四方,專治奇難雜症。郎中,古代原是一個官職,職级等同員外。至宋代,除公務人員外,郎中也用以通稱親隨;如明施耐庵《水滸傳‧三十四回》:「施恩便對武松:『兄長,這幾位郎中,是張都監相公處差來取你。』」與此同時,在宋代南方,也習慣稱醫生為郎中。如洪邁《夷堅支甲志‧杜郎中驢》記載:「杜涇郎中,河府滎河縣上原村人也,世為醫,貲業稍給(賺點生活費)。」至於醫療行為,宋羅大經《鶴林玉露‧卷之五‧乙編‧針熨道人》就曾記載一江湖郎中,為當代大儒朱熹(西元1130年-1200年)治療足疾之經過:
朱文公(熹)有足疾,嘗有道人為施針(灸)熨(熱敷)之術,旋覺輕安。公大喜,厚謝禮。且贈以詩云:「幾載相扶籍瘦筇(粵音窮,同笻,竹也,可作手杖)。一針還覺存奇功。出門放杖(不帶手杖)兒童笑,不是以前勃窣翁(窣,粵音恤;勃窣,匍匐而行)。道人得詩,徑走。未數日,足疾大作,甚于未針時。亟令人尋逐道人,已莫知其所往矣。公嘆息曰:「某非欲罪之‧但欲追索其詩,恐其持此誤他人爾。」
俗語常說:急驚風遇着幔郎中,喻有急事,卻偏偏遇上慢性子的人來處理。
明凌濛初《二刻拍案警奇‧卷三十三》:「……此時富家子正是:急驚風撞着了慢郎中,(楊)抽馬聼得是他聲音,且不開門一路數落他。」
清吳趼人《瞎騙奇聞‧第五四》:「這真是急驚風遇着慢郎中了。我家裏死在床上,如何等待及你呢?」
[驚風(infantile convulsion),是小孩易發之抽搐嘔吐、短暫失意識症,分驟發、驟退之急驚風,與深沉慢癒之慢驚風兩種。慢驚比急驚嚴重,只是急驚每每突如其來,比較嚇人,故有「急驚急父母」之俗諺。]
不管江湖郎中之療法,有效抑無效,民間偏方(folk prescription)觀念,長久以來,即深植於俗民化內,且甚多軼聞。兹述發生於晉朝兩例。
一‧晉《劉涓子‧鬼遺方》
劉涓子(約西元370年-450年),晉安帝時,任彭(今江蘇徐州)內史,後隨南北朝宋武帝劉裕北征,任職軍醫。軼史說他曾於丹陽郊外,(夜間)照射得一異物。翌晨,他率門人尋蹟至山下,詰一提罐取水之小兒。小兒但云:主人黃父鬼被劉涓子射傷,故得取水洗瘡(傷口)。眾乃隨小兒,近屋門,遙見三人──一人開(查)書,一人搗藥,一人卧面(仰面而卧,喻病患)。乃齊唱叫突(數人一齊大叫),三人並走,遺下丹陽白薄纸寫就之〈癰疽方〉並藥一臼(為劉涓子所得)。
其後,劉涓子從宋武帝北征,〈癰疽方〉並藥成了治瘡(刀傷)聖藥。而〈癰疽方〉又輾轉為南齊龔慶宣所得,托黃父鬼所遺之名,定書名為《劉涓子・鬼遺方》,簡稱《鬼遺方》,於齊永元元年已卯五月五日(約西元五世紀)整理出版(上述敘事,即為該書之序),成了外科聖典,隋唐之世十分流行,但至宋,則失佚過半。
托名漢東方朔撰的《神異經》,與晉葛洪的《神仙傳》,確有黃父鬼之名,但卻是一隻「以鬼為飯,以露為漿」的惡鬼。
二‧劉寄奴草
有老中醫仁心仁術,生怕有病患受傷,不便診治,遂開出了一張治跌打傷科簡方,其中草藥劉寄奴草,為重要的一味藥材。劉寄奴草為菊科植物,另有金寄奴、六月雪、九牛草等名稱,產於江浙、江西等地,有療傷止血,破血通經之效,藥名最早見於唐蘇敬等编《新修本草‧卷十一‧劉寄奴草》。
劉寄奴草,是以南北朝宋武帝劉裕之小名寄奴而命名。劉裕喜愛醫藥,據唐魏徽《隋書.經籍志》所說,他曾廣集民間偏方,輯成《雜戎狄方》一本,惜已失佚。唐李延壽《南吏・宋本紀・上・劉裕傳》則記載:宋高祖劉裕幼年貧苦,在新州以田獵、打柴為活。某秋日,他出外打獵,用弩射中了一條銀白色巨蟒頭部。他沿溪尋索蛇踪,只見兩個白衣童子(意指小白蛇),在北邊山麓採摘俗稱鬼麻油的陰行草;續後,又在南邊山麓採摘一種似菊花的奇蒿草。繼後,更聞得杵臼(搗藥)之聲。他循聲而探,只見童子正在搗所採摘得之草藥,並聞兩人對言,「大王(蟒蛇),不能殺劉寄奴,因為他將來要做皇帝(君權神授)。」劉寄奴聞言,不禁大哮一聲,循聲走過去。兩童子連忙逃躥,留下藥臼、杵槌和草藥。日後,劉寄奴在征戰中,用此種草藥,救治了不少受傷軍士。於是,劉寄奴將見諸山之北麓的陰行草,易名為北劉寄奴,見諸於山之南麓的奇蒿草,易名為南劉寄奴,一傳至今。由於醒胃、消食(滯)功效,南劉寄奴草比北劉寄奴草尤為顯著,因此,南劉寄奴草,又叫化食丹。(明李時珍《本草綱目‧劉寄奴草》亦有大略相同記載)
劉寄奴稱帝後,曾兩次北伐,一度收復過洛陽、長安等地,惜終於無功而還。其子宋文帝草率用兵,卻驚惶兵敗。南宋辛棄疾過京口(江蘇鎮江)北固亭,憶事懷人,不禁感慨萬千,寫下了一首明楊慎評為辛(棄疾)詞第一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三國時吳帝孫權承孫策業,佔據江東後,曾一度於京口建都)。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尋常巷陌,人道(劉)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劉寄奴子宋文帝劉義隆,草率用兵北伐),封狼居胥(封,封禪,想效漢將打敗匈奴,在狼居胥山,祭告天地祝功;狼居胥,今內蒙自治區北面)。
贏得倉皇北顧(最終為北魏太武帝拓跋燾重創,嚇得親上城樓,窺探敵情)。
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登上北固亭望江北),烽火揚州路。
可堪回首(不忍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佛狸祠,原是拓跋燾(西元408年~450年)行宮,到了南宋,當地百姓,還不是把它當成了供奉神祇的廟宇;雖然香火鼎盛,群鴉飛來啄食豐盛祭品,用作祭祀的大鼓也不時響起,但,又有誰聯想起,從前,這裏就是拓跋燾的行宮呢?拓跋燾的鮮卑本名是佛狸伐,突厥語官號音譯;佛,粵音近必(bi)。]
憑誰問(有誰還會關心),廉頗老矣,尚能飯否?(趙悼襄王問老將軍廉頗飯量還大不大呀?──側嘆朝庭還珍惜人才嗎?)
昔中國民間,多留有簡易家庭跌打草藥口訣,以備急時應用,除牛大力、西藏红花龜尾一類外,餘如:「大羅傘、小羅傘唔(不)怕你銅拳與共鐵尺「扌斑」,鷄骨香、鳳凰翔,痛到你死帶你還陽(上痛),田七、血杰,去瘀兼生新(促進新陳代謝),……。」許多家庭子弟,都耳熟能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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