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城市遊擊戰──不對稱戰略的實驗場

在香港引爆的城市遊擊戰,反中反政府力量運用的不對稱戰略,力量依持來自群眾的聲勢,戰鬥的信念是挑戰建制,打擊政府與國家的穩定。

導因特區政府於本年2月提出修訂《逃犯條例》和《刑事互助條例》,在立法會6月12日預備二讀審議前後,引發兩次市民群眾大規模遊行抗議,612當天政府總部及立法會範圍爆發警民衝突。

從2月底至5月底,英、美、加、歐盟先後公開發聲,表達關注或要求最嚴謹的審議有關修訂。政府表示修例源於港人涉嫌在台灣殺人案的司法審判需要,台方表達不認同。香港修例迅即惹來境外勢力介入,引發國家層面的外交風波。

借助大規模反修例遊行的群眾氣勢,其中有高調號召罷市、罷工、罷課,重演佔領故事等威迫行動,促使特首宣布暫援修例及公開道歉,警務處長對於612衝突的原來定性亦含糊其詞。

反修例的最鮮明囗號是「反送中」,特區政府及警方的退守忍讓,反中反政府的力量迅速擴散擴大,包括提出進一步多項訴求,對政府及政府機關施加壓力,圍堵馬路、警察總部、稅務大樓、律政中心,干擾多個地鐵站運作。以至向各國駐港領事遞函,趁G20峰會期間,邀引國際勢力,施壓特區政府及國家。

本文標題所謂「不對稱戰略」,是相對於「對稱戰略」而言。以戰爭為例,通常是指武器、兵力、物資、科技等,兩股力量或兩軍集結對戰,力量大概相若,就是對稱。

至於不對稱戰略,如漢末官渡之戰火燒烏巢、赤壁之戰孫劉聯盟,近現代國共內戰的遊擊戰,抗美援朝的地道戰、夜戰,或者如九一一的襲擊,法國黃背心運動,都是表面力量相對較弱一方,運用不對稱戰略的案例。

在攻城掠地或守土衛國以外,當代戰場範圍廣泛,有貿易戰、金融戰、貨幣戰、外交戰、宣傳戰、選舉戰……爭奪的是經濟利益、政治力量與權力地位。

剝奪對方戰鬥意志為目標

在香港引爆的城市遊擊戰,反中反政府力量運用的不對稱戰略,依仗香港保障遊行示威自由,結集群眾的聲勢,乘挑戰建制的時機,轉化為街頭抗爭的行動,順勢打擊政府與國家的穩定。抗爭的目的不在於完全佔領,而在於促使體制力量不斷的損失與消耗,以剝奪政府意志為目的,營造政權及管治的風雨飄遙,打擊體制的力量。

香港駐有解放軍而不能用,香港警政有優勢的武器,良好的訓練,嚴明的紀律,足夠的實力,警員卻要遭受滋事分子及無知者隨意漫駡、羞辱,以至追打。「三軍可以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奪其志是渙散警隊,摧毀香港穩定力量的手段。

這場城市遊擊戰是新型不對稱戰略的應用案例。相對於對稱戰略,要完全壓服、戰勝對方,不對稱戰略不求,也不能直接消滅對方,而是以剝奪對方的意志為目標。

由於對戰力量表面的不對稱,反中反政府勢力的宣傳戰是突出政府與立法會的強權與警方的暴力,弱者需要同情、支援。警權運用成為強權力量欺壓手無寸鐵,蓄積民憤的催化劑,以兒童弱小用作人盾,亦無所顧忌。

網上呼喚,野貓式的聚集,隨時圍堵街道、政總、警署……借聚集的人氣鼓動群眾參與衝擊,目的是不斷增加體制力量的損耗,使政府各部門不勝其擾、疲於奔命,而警方又不能強力鎮壓,從而屈服政府。

城市遊擊戰,配合社交平台的應用,傳媒聚焦而持續廣泛的報道,在人口密集的區塊,或標誌性的地點,即使不太大規模的行動,亦能引發一定的聲勢,以至足夠強烈的震懾效果。滋事者穿戴口罩、同色衣服,混迹於市民群眾之中,難以辨識,增加執法拘控的難度,滋事者活動的空間無障礙。從6月到10月,幾個重要日子是可乘之機,中學生、大學生暑假檔期是兵源充足。藉口事故群集引發市民與學生聚眾起哄犯事,目的是持續的挑戰穩定,製造動盪,加壓整個城市(國教風波、佔領事件的升級版本)。程式的控制體現運用不對稱戰略的普遍特色:拖延、轉移與隱蔽。

法治社會的公權力,包括警方,必須遵循規則,運用有限力量達到有限目的。即使面對生死挑戰、群眾衝打、凌辱漫罵,亦需保持最大克制、情緒不起伏。至於表面力量弱勢的民眾,可以被接受或理解,既然強調手無寸鐵,公民抗命、違法達義,成為革命的必需,可以不遵守任何規則,以無限手段參與無限對抗。

這場不對稱戰略的城市遊擊戰,運用小規模,高機動的戰鬥分隊,不斷滋擾體制,造成體制巨大的防禦負擔與管治壓力。目標不在消滅體制,而是要拖跨管治。香港警察,依法執法,面對動亂必須勇於執法,一旦落得成為意志渙散,疲憊執法的部隊,香港的和平安定也同時消逝。

對稱戰略是將力量限制及集中,規範化運用力量。不對稱戰略運用超越常規的模式,包括誇張遊行人數,虛張聲勢,或者操作被視為盲目的衝動,例如持續阻礙升降機、交通工具運行,包圍警署、警崗,隨意辱警,目的是吸引傳媒報道,製造騷擾、混亂,刺激及吸納群眾,渙散支持政府的民心,消磨支持建制的氣勢,其實都是幕後者理性執行不對稱戰略的運用。

運用不對稱戰略的一方,目標單一,可以軟硬兼施,以至不惜一切,不顧流血,使用暴力,在對方不同樣做的時候,多能奪得優勢,最終獲取類同顏色革命的成果。一般情況,執政力量廁身建制,事權不一,目的各異,自會不斷計算各樣成本,權衡各種損益,往往舉棋不定、貽誤時機,較多是決斷不足。加上體制龐大,積習不易改,社會、政治、經濟矛盾長期糾結,未得紓解。以上難關,是體制力量與全市民的共同面對,也是香港不能迴避的沉重。

文獻參考:楊少華〈不對稱戰略的演進與挑戰〉,原刊《國際論壇》2009年3月第11卷第2期

蔡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