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解字》「望」、「朢」異字,「望」在亡部,而「朢」在月部。《說文解字‧亡部》:「望(小篆作),出亡在外,望其還也。从亡,朢省聲。」「出亡在外,望其還也」,即出門流亡在外,家裏盼望他回來。
至於「朢」字,《說文解字‧部》曰:「朢(小篆作),月滿與日相朢,以朝君也。从月,从臣,从。,朝廷也。,古文朢省。」徐灝《說文解字注箋》曰:「『以朝君』,戴氏《六書故》引作『臣朝君』,是也。蓋『臣』與『』相似,故誤為『』,又書作『以』耳。」戴侗《六書故》及徐灝《說文解字注箋》的說法,《說文》學者大多表示同意。當然,《說文》以日月相望為臣朝君,又以「」為「朝廷」之「廷」,取義未免迂曲。
邵瑛《說文解字羣經正字》曰:「據《說文》,『瞻望』之『望』作『望』,『朔朢』之『朢』作『朢』,今經典統作『望』。」
「望」源於「朢」
《說文》「望」、「朢」二字及其說解,問題不少。例如「望」之古文,其形構與甲骨文之相同。甲骨文之,象人伫立舉目遠望之形。《說文》以為「朔朢」字之古文,似不合理。
西周早期金文亦有與甲骨文字形構相同之(保卣),銘文曰:「在二月既(朢)」,蓋借為「朔朢」字。同樣是西周早期金文的臣辰盉則加「月」形作,以表「朔望」義。由於金文「朢」字除用作專名及借作「忘」外,皆用作既朢字,因此,張日昇先生在《金文詁林》中以之為月滿專字,的確有一定的道理。張先生更謂:「且引領企趾舉目而朢,不必以从月示意」,又謂「每月必有朔日,於朔日則無可朢矣」。這些意見,對其說之合理性,都有所加強。
到了中期金文,「朢」字之「臣」形或聲化為「亡」,如休盤作,即以「亡」為聲符,而其字則仍用於「既望」一詞,不過改易左上角之「臣」為「亡」而已。
金文中从亡聲之「望」字甚少,晚周無叀鼎之,亦用於「既望」一詞。金文中「既朢」一詞,大多用从「臣」之「朢」字,故古文字學家認為从「臣」之「朢」與从亡聲之「望」實為一字,《說文》分為二字二義,似不可從。
在戰國以至漢代的簡帛文字,以及漢印、漢碑中,从「臣」之「朢」字仍佔多數,如睡虎地秦簡之、西漢帛書《戰國縱橫家書》之、漢印之(戴朢私印)、 (谷朢私印)、(公孫朢印),以及東漢史晨碑之,左上角皆从「臣」;而戰國楚簡中郭店簡之,以及漢印之(望山亭侯)、(高望君印)則从亡聲。
可見先秦兩漢流傳下來的出土文物和印章,都是用「朢」字者多,用「望」字者少。不過,今日所見的古籍,則全都作「望」。
何幼惠先生八十八歲米壽
今年5月2日,書法名家何幼惠先生八十八歲米壽,假尖沙咀香港文化中心展覽館舉行翰墨展,我送了「換鵝舞鶴,得米朢茶」八個字(見附圖)給壽星公幼惠先生。「換鵝」一典,乃出自《晉書‧王羲之傳》,說的是王羲之以字換鵝的故事。我用「換鵝」這一典故,以推許何幼惠先生的書法。至於「舞鶴」,是說南北朝時候鮑照的〈舞鶴賦〉。鶴這種仙禽,是長壽的象徵,因此我們常用「鶴壽」一詞來給人家祝壽。此外,杜甫說:「俊逸鮑參軍」,對鮑照詩的清新俊逸,盛加推許。我用「舞鶴」二字,除給何幼惠先生祝壽外,也有杜工部「俊逸鮑參軍」之意,用以推許何幼惠先生的詩詞創作。
當天是何幼惠先生八十八歲米壽,「米」字拆開,就是「八十八」。「今朝賀米,指日恭茶」。書法家例必長壽,所以說「得米朢茶」。「茶」字拆開,上面的草頭是二十;中間的「人」字,一撇一捺,可拆作「八」字;加上下邊「木」字的一撇一捺是「八」,一橫一豎是「十」,連起來是八十。八十加上「茶」字頂部草頭的二十,是一百;再加上中間「人」字拆開而成的「八」字,全部加起來是一百零八。所以「茶壽」就是一百零八歲。
我於「得米朢茶」中,用的是「朢」字,頗有復先秦兩漢之古的味道。
原刊於《明報月刊》,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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