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提名的最高法院大法官人選卡瓦諾（Brett Kavanaugh）的確認程序，因加州女教授福特（Christine Blasey Ford）對卡瓦諾的性侵指控而節外生枝。福特聲稱30多年前她讀中學的時候，曾經在一個派對上被喝醉了的卡瓦諾和另一個同學關進房間，壓在地上，大肆非禮；後來只因另外那同學醉倒在地，福特才成功掙扎逃脫。這指控爆出之後，多名參議員（包括一部分共和黨議員）都認為，確認表決應該推遲至事件弄清楚之後。
不用等到福特出席參議院作證，她的指控已在社會上，特別是政界和輿論界當中，引起了激烈的辯論。支持卡瓦諾的共和黨人自然是陷於被動。他們首先試圖把事件說成是抹黑，是民主黨人捏造出來的故事，質疑福特為什麼事隔多年才出來控訴。但福特是一個很有頭腦的心理學教授，她早已料到自己提出指控後會遭到怎樣的攻擊，並且為確立指控的真實性做足了準備工作，令不少人都相信她說的是真有其事。
卡瓦諾的支持者發覺不能簡單地反駁福特，說她無中生有，於是改變策略，指她是「認錯人」。有人甚至自作聰明，搞出一番推理分析，證明非禮福特的是她的另一個同學，並指名道姓地公布了誰是「真兇」。可是這手法太拙劣，嫁禍無辜更是犯了眾怒；自作聰明者自知弄巧反拙，連忙公開認錯道歉。
但引起最大爭議的一類說法是：「誰讀高中時沒試過胡作非為？」「青少年時期做過的錯事，不能用來判斷一個人終身的品格。」「就算卡瓦諾真的做了，又有什麼大不了？」這些言論，似乎得到不少男性的支持，卻令包括共和黨女議員在內的大部分女性十分反感，認為這種態度是對侮辱女性的行為縱容包庇。
這又是一場令整個社會分化對立的爭論，福特和支持她的政界人物，不斷受到惡毒攻擊和恐嚇；但另一方面，福特獲得很多人同情，甚至掀起了另一輪的「Me Too」浪潮，其他婦女紛紛站出來控訴曾受性侵。由於還有不到兩個月就是美國中期選舉，這場爭論影響的不單是卡瓦諾的任命，共和黨的選情也會受牽連。特朗普本來以為卡瓦諾的任命已是他囊中之物，發夢也想不到會鬧出這場風波。
尊嚴何在
等候美國參議院確認他的大法官任命的卡瓦諾，和太太一起接受霍士新聞獨家訪問。以下是卡瓦諾和主持人的一段對話：
卡瓦諾：在中學以及其後很多年，我都沒有跟人性交過，或者做過任何接近性交的事。
主持人：你是說，那許多年裏，你一直是處男？
卡瓦諾：正確。
主持人：在中學從沒同任何人性交？
卡瓦諾：對。
主持人：那在大學又有幾多年沒有，既然我們在探討你的私人生活？
卡瓦諾：之後很多年；我就說這麼多。
這段對話，在電視上不斷重播，引起了熱烈的議論；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興高采烈地研究卡瓦諾到底做了多少年處男。看着儀容端莊、談吐穩重的卡瓦諾法官，不難想像到他端坐在法庭之上的莊嚴權威形象；見到他要這樣公開自己的性歷史讓人們議論，不禁嗟嘆政治對個人尊嚴的踐踏。
對卡瓦諾作出性侵指控的福特教授，同樣是政治的受害者。假設她的指控屬實，她讀中學時真的被喝醉了的卡瓦諾非禮；她多年來沒有把事件公開，自有她的理由。她在大學裏教學和研究，又有自己的家庭，本來過着安穩寧靜的生活；現在卻突然成為公眾人物，被特朗普以至整個共和黨視為敵人。過去個多星期，福特不斷受到嘲笑、惡罵、恐嚇甚至死亡威脅；她要躲起來，還要聘請保鑣保護人身安全。
人們或許會給這種政治戴上堂皇的冠冕：最高法院是守護民主制度的重要堡壘，擔任大法官的人選當然要經得起最嚴格的審核，證明自己的品格完美無瑕；參議院同意確認任命之前，對過去發生的任何關乎提名人選的誠信的事，議員們抓住不放，窮追猛打，是盡責的表現。至於吹哨人，為了要讓議員和公眾認清很可能任職高位的人的品格，甘願披露個人私隱，抵受社會壓力，冒着遭打擊報復的危險，出來指證當事人；這種為維護公眾利益犧牲小我的精神，更值得敬佩。
然而，沒有人會相信這套偉大崇高的道理，只會認為一切都是兩黨為了爭奪最高法院席位，以及在中期選舉前夕打擊對手而上演的泥漿摔角。有評論說，最近發生的事情暴露了確認程序醜惡的一面，是時候考慮把這程序廢除了。
原刊於《am730》，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