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格無法創造 凡事順其自然──海報大師阮大勇漫談創造與人生

阮大勇經常跟年輕人說:「風格不是創造出來的。刻意創造是創造不成的。」建立自己的風格,需要吸收好的東西,但切勿盲目跟隨他人的路數,否則即使模仿十足,也是別人的東西,沒用的。

編按:2018年7月19日,有「海報大師」之稱的阮大勇先生,陪同資深動畫師盧子英老師,在書展「海報大師阮大勇漫話講情」座談會中,分享他繪畫電影海報的心路歷程。以下為內容摘要。

一生不主動 機會找上門

我一生都是一個被動的人,不爭取機會。除了繪畫和上班,不想達到任何目的,不追求任何名氣。我雖然被動,但遇到不少機會。

我做繪畫師前,做過紗廠工人和片場的布景助理。後來好友介紹我到朗文出版社工作,協助德國女士繪畫教科書插圖。1966年,她介紹我去格蘭廣告公司工作,任職設計部的繪畫員。當時我被格蘭廣告公司錄用後,設計師Henry Steiner的設計公司打算以較高的月薪招攬我,但我以承諾加入格蘭為由推卻了。如果我當時去設計公司工作,我將來的路完全不一樣。

與許氏兄弟結下不解之緣

1975年,格蘭廣告公司漸走下坡,終被新的廣告公司收購。格蘭陪伴我成長,公司新老闆即使希望我留下,我也決定離開。如果我不離開,我之後不會遇到許氏兄弟。

同年我加盟由資深傳媒人施養德開辦的廣告公司Z-Productions,繪畫了許冠文、許冠傑兄弟的電影《天才與白痴》宣傳海報。由於作品反應良好,1976年,我向許氏兄弟自薦,繪畫了電影《半斤八兩》的海報,深受歡迎。日後電影公司要找人繪畫電影海報,第一時間就找我阮大勇。

《半斤八兩》的電影海報推出後,深受歡迎。於是很多電影公司紛紛邀請阮大勇繪畫電影海報,他便開啟了電影海報生涯。(Wikipedia Commons)
《半斤八兩》的電影海報推出後,深受歡迎。於是很多電影公司紛紛邀請阮大勇繪畫電影海報,他便開啟了電影海報生涯。(Wikipedia Commons)

Z-Productions倒閉,我轉投另一廣告公司JWT,任職美術總監。1981年獲麥嘉、黃百鳴之邀,加入金公主電影公司宣傳部,專門負責繪畫新藝城、永佳、萬能等電影公司的電影海報。群戲《橫財三千萬》、《情聖》是我最喜愛的作品。《一本漫畫走天涯》是我生平最快完成的作品,只需一晚完成。

我設計海報,事前沒看過電影,而是根據劇本和演員照片去繪畫草稿,電影公司通過後再畫正稿,電影海報就此完成。

創作要有自己風格 吸收好的東西

我任職廣告公司時,看過不少外國廣告書,潛移默化地吸收廣告風格。當時有同事去日本分公司升職做經理,公司要求我送禮物給他。我畫了一張走誇張卡通形象路線的圖畫,反應很好。我沒有模仿任何一位畫家。主要是看書多,用的時候就表現出來。我的繪畫風格多,不會感到沉悶。做每件事應順應自然,無須刻意。我經常跟年輕人說:「風格不是創造出來的。刻意創造是創造不成的。」建立自己的風格,需要吸收好的東西,但切勿盲目跟隨他人的路數,否則即使模仿十足,也是別人的東西,沒用的。

親力親為 辦事效率高

我畫的海報,全部都是我一手一腳製作的,從來沒人代筆。即使我工作忙碌,也不會聘請任何助理幫忙。

我的辦事效率很快,從不吹毛求疵。不論在紗廠工作,還是畫海報,都是準時交貨。每周的玉郎漫畫都沒一次脫期的。我甚少畫錯草圖,一張起,兩張止。我準時上班,準時下班。我經常說:「你有100斤的力量,去做80斤力量的工作就好。但現在的人有100斤的力量,去做200斤的工作。目標是好的,但成不成功則不一定了。」

資深動畫師盧子英(右)透露自己曾畫過電影海報,當時製作單位的要求是「阮大勇風格」。(灼見名家圖片)
資深動畫師盧子英(右)透露自己曾畫過電影海報,當時製作單位的要求是「阮大勇風格」。(灼見名家圖片)

照顧家人 封筆10年

我在1992年退休,移民紐西蘭,當時51歲。我退休後超過10年沒有繪畫,因為服侍年邁的父母,經常往來上海奔波。母親在1997年離世,父親在2002年離世。這10年完全沒有繪畫的念頭。2007年,我的太太在紐西蘭過身,我孤單一人感到沉悶,重拾繪畫的動力,這後來變成生活一部分。

海報師紀錄片感動記者

近期許冠文的兒子許思維訪問我,當初只計劃出書,後來決定不如在訪問裏錄影,共攝錄超過10小時。最終許思維製作了紀錄片《海報師:阮大勇的插畫藝術》,記錄我的一生,當初只約50分鐘,後來增至70分鐘左右,2016年上映。

《海報師》參加西班牙影展。外國人知道香港電影有些海報出自我的手筆。有一位外國記者看完我的紀錄片,第二天訪問我,見到我竟然哭了。有一次我去北京,當地有一位記者沒看過電影,訪問我時,一邊訪問一邊哭。我覺得自己的一生很平淡,為何會令人流下眼淚?感到莫名其妙。

《海報師》探討海報藝術的今昔,並實拍阮大勇和許冠文兩位大師相隔40年的重遇和感恩。(《海報師》Facebook)
《海報師》探討海報藝術的今昔,並實拍阮大勇和許冠文兩位大師相隔40年的重遇和感恩。(《海報師》Facebook)

最大挫折和遺憾

我打工很順利,唯一挫折追不到心儀的女生。我生活要求不高,不追求豪宅名車,所以挫折不大。要求低,挫折少。

我的最大遺憾是,當年與朋友一同購買一幅價值3萬元的名家李可染畫作,想放在家中。名畫太大,大得要退到廚房才能欣賞,最後我收了朋友的15,000元送給他,但這幅畫現值幾千萬元。

我對家庭不夠盡責,也是我人生遺憾。我1992年退休前平日上班,晚上畫海報,畫到凌晨1時,周末也要畫玉郎漫畫,因此沒太多時間教導子女。我的子女出世到長大,都由太太負責照顧。女兒有繪畫天份,但我不會強逼女兒去繼承我的事業。

推出自傳 一生無憾

我現在已經77歲,但思想與30、40歲的人分別不大,所以我對很多東西都還有興趣,仍然保持繪畫的精神,以及我還想在繪畫上尋求突破。最近天天都想繪畫,早前入住醫院一星期,在醫院都繪畫,還要避開護士的管束,偷偷摸摸地畫,所以畫得好快,覺得更加生動。

我推出自傳,這一生感到無憾。新書封面是生平第一張自畫像。我從來沒有畫過自畫像,不包括玉郎漫畫卡通版的自畫像。

新書簡介:

書名:《一代畫師──阮大勇》

作者:阮大勇

出版社:中華書局

出版日期:2018年7月

本社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