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書展,國際書商Book Depository和香港書展合作,安排了幾位來自世界各地的英文作家來港和讀者見面,記者趁機與來自英國的女作家 M.A. Bennett進行獨家專訪,分享她從歷史小說家轉型到創作青年小說(YA) 的心路歷程,以及她對現在英國社會的階級觀念的觀察和看法。
藉青年小說 反映英國貴族校生活
M.A. Bennett今次帶了兩本作品來到香港,其中一本是在2017年出版,並已宣布會改編為電影的小說S.T.A.G.S(暫譯《聖安東寄宿學校》);另一本則是將在8月出版,並在香港提前開賣的新作 The Island。這兩本青年小說均是以傳統寄宿學校作背景,描述主角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闖入階級分明的封閉環境後,所遇到的種種懸疑事件,以及所遭遇的危機,從而漸漸揭開校園的本質──一個考驗人性善惡的修羅場。
乍看封底上的簡介,S.T.A.G.S似乎和這幾年來如雨後春筍的青年小說分別不大,困獸鬥式的設定,令人想起全球大熱的系列小說《饑餓遊戲》(The Hunger Games),同樣被媒體拿來跟以一眾上流社會出身的年輕女孩為主角的YA小說始祖《花邊教主》(Gossip Girl)比較,S.T.A.G.S究竟是如何從日漸飽和的市場脫穎而出呢?
事實上,S.T.A.G.S 是一本懸疑小說,小說開始即以一件謀殺案揭開序幕,引起讀者的好奇心。女主角身為一個憑藉獎學金入讀傳統貴族寄宿學校的平民學生,被逼周旋於一群無論成長背景還是行事作風都和她以前的學校彷彿兩個不同世界的新同學;尤其面對處於校園生物鏈最高層、禁止現代科技如手機存在,堅持如古代貴族般生活並「統治」全校的小團體”Medievals”,女主角簡直如履薄冰。作者藉着一次狩獵派對,把故事推向高潮,揭露了少年人的殘酷和無處不在的階級霸凌。讀完本書簡介後,筆者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的是當代美國女作家Donna Tart的名作《密史》(The Secret History),而巧合的是兩位作家的靈感都源自於求學生涯的經歷,可見小說中戲劇化的情節其實均源自現實。
英國貴族、社會階級、名校效應
在和作家陶傑對談的2018香港書展講座上,Bennett坦言,儘管她出身於英國一個平凡的工薪家庭,不過自幼卻和任職看門人(gatekeeper)的長輩居住在英國傳統莊園內的一座小屋,讓她得以體會白天跟上流社會的同齡孩子相處玩耍,晚上卻回到各自的家──主人的豪宅和僕人的小屋的微妙滋味,而這個「身在局中的局外人」的特殊角度,亦為她日後的創作埋下種子。後來Bennett憑藉優異的成績考進了著名的牛津大學,但她形容自己雖然和「莊園裏的小孩」成為同窗,但事實就是即使同為大學生,世世代代皆就讀於名校的貴族豪門和寒窗苦讀、相信知識能改變命運的平民子弟之間,依舊隔着一條深深的鴻溝。也許在現代英國並不存在如過去印度那樣明顯的種姓制度,但那些看不見的「玻璃天花板」才是更根深柢固的存在。 Bennett即以牛津大學那個以荒唐派對聞名的Bullingdon Club為例,即使曾是會員的前首相卡梅倫在政壇上已是明日黃花,但這個全男班的俱樂部曾經並繼續擁有能影響甚至控制英國政治財經媒體命脈的會員,可見舊時代的封建貴族並沒有隨着現代的平權主義而消失,只不過是換了另一種面貌而已。
身為英國作家及牛津的畢業生,Bannett在回應陶傑所指的懷舊復古浪潮,如全球網民對英國皇室的迷戀、香港的殖民文化爭議,以及英國脫歐後國國內對”Englishness”的國民身份的討論時,亦承認階級制度所留下的歷史社會文化等各方面的遺產並非黑白分明。最佳例子即是奇幻小說經典《哈利波特》系列,無數家長學生都對羅琳筆下那些黑袍制服、古堡校園、華麗的宴會廳、古老的圖書館⋯⋯⋯所傾倒,甚至因此成為英國那些收費昂貴的寄宿公學(Public School)的最佳宣傳。更何況,連Bennett在接受專訪時亦承認,自己對文學的熱情令她有機會接觸到另一個階層,從而發掘更多人生的可能性。由此可見,也許不是所有人都認同階級的存在,但直到現在,它仍是每個社會不能迴避的議題。
女性作家、多重身份、新書挑戰
雖然有不少女性作家曾對「女作家」這個稱號表示反感,但無可否認的是,在傳統由男性作家把持話語權的文壇中,「女作家」的身份是一把雙刃劍,既能提供另一把專屬於女性的聲音,同時亦被人批評是以作家的性別限制文學作品的解讀。筆者在訪問中向Bennett了解她身為作家卻要兼顧母親和妻子的雙重身份,以及她在新作The Island中採用男性角色的第一敘事角度時面對的挑戰,Bennett 亦分享了她身為一個作家及女性,面對公開發表性別歧視言論的美國總統特朗普,如何選擇以文學來應對。
談及影響自己最深的作家,Bannett說出了一個讓人感到意外的名字──John Green,即《生命中的美好缺憾》(The Fault in Our Stars)的作者。的確,仔細一想,既然這位被譽為能完美平衡商業和藝術的男性作家曾以細膩筆觸描繪患癌少女心聲而贏盡掌聲,那麼女性作家塑造在寄宿學校中漸漸被野心蒙蔽雙眼的少年主角又有什麼問題呢?至於談及平衡工作和家庭生活的矛盾時,Bennett表示,她的丈夫和家人都非常支持她的寫作,但身為家中的支柱,免不了也要抽出時間處理家務瑣碎雜事,但多數男性作家卻沒有此等煩惱,可見即使在21世紀,無論在文壇還是社會,要解決性別不平等的問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因此,她希望這部靈感源自一代名著《蒼蠅王》的新作,能夠反映這個時代的弊病,探討權力腐化和人性弱點這些文學永遠的主題,借青年小說這個媒介,期盼所有年齡階層的讀者能夠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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