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是活命草

我的眾多朋友都可因着一種外語而生活得比別人好,日語、德語、法語,都是艱難時期的活命草,從這角度看,補習功課,強迫彈琴,不如認真學習一種外語,以備不時之需。

董伯伯任內最讓香港人失望的是他的教育政策,而當中犯了最大錯誤是把香港的語言優勢砸毁,把廣東話與中文等同,母語教學其實是廣東話教學,而廣東話的應用凌駕語體文之上,於是在廣東俗語和語體文的近親繁殖下,在作文中出現了「你點我呀?」、「睥乜嘢呀?」這種文體,如果再加上懶音做字,我們幾乎可以到聯合國申請「新文體」維權了。

獨立意識從語文開始

文體發音疏離最終變成族群疏離,而獨立意識必從語言文字開始,所以談到港獨意識,先別要屈年輕人,我們的前領導人董伯伯要負此責任。分離主義的催化劑最終離不開語文和宗教。

但香港人經歷了中國最紛亂的百多年戰禍,知道活命才是硬道理,可以生存,國家民族可以拋諸腦後,香港好彩被割讓,讓中國保了一條一路向西的臍帶,香港人的實際就是有機會學習英語,然後拚死抱着它,因此發達。由何東這混血兒開始,一路下行,由買辦到商貿到精英,一代又一代的中產階段,基層往上流,靠的就是英語,香港人對語言優勢的領會,由心入肺,董伯伯自己英語比廣東話流利,因此不察覺我們對英語的重視,有如農奴大翻身的武器,母語教學是死罪之一。

死罪之二是不夠膽量引入普通話老師進入小學,強行推動普通話,讓港人在內地展身手時不至礙手礙腳,廣東話是我的血液,出世即有,哪怕我們會不懂嗎?那麼在學校以普通話和英語上課,輔以廣東話解釋課文,中學畢業,即能二文三語,北歐國家莫不是兩三語並行,但董伯伯的政治不正確苦害了香港一代人的語文優勢,中英文皆跟以前有大段距離,北上不了內地,西到不了歐美,現在星馬華人的英文、馬拉文皆可活用,而普通話、福建話、粵語亦可溝通,他們比香港人更受歡迎。

母親自學英語掙錢

說到對英語實用價值的理解,我母親是表表者,她一口開平粵語,唯有為從上海來港的吧女打工,看見她們因懂一點英語而撈得幾掂,就算粵語一點不懂,也能穿插在美軍、水手當中賺錢養家,於是她手執一本「自學英語不求人」,「骨摩檸」、「姣刀于都」聲音鏗鏘的朗讀,竟也收到不少貼士,我自已也是從小跟老外亂說一通,開了竅,不怕醜,在學校學的英語不到十分之一,到現在仍是單字單字的學,跟兒子學,被他們笑。我有一次發火: 「你班友,我供你讀國際學校,唔係畀你笑我,我讀書自學英文,四十幾人一班,人又生得高,讀英文輪都輪唔到我,大學讀中文系,?家可以用英語做培訓,雖然甩漏多,但我為自己驕傲,我都未話你,你外公請你去旅行,話招呼唔到,你竟然回答: 『大吉利市。』我真係忍唔住笑,你尷尬,我亦唔想,但差啲標尿,算有禮貌,忍住了。」

他們嚇了幾跳,其實我們常常互相取笑,只不過回憶母親的非常動力,罵他們為我娘討回公道。

靠外語活得比別人好

我的眾多朋友都可因着一種外語而生活得比別人好,日語、德語、法語,都是艱難時期的活命草,從這角度看,補習功課,強迫彈琴,不如認真學習一種外語,以備不時之需。

原刊於《明報》,獲作者授權發表。

張堅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