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悲喜捨

佛教認為:在任何善行之中,授與受兩方是平等的,缺一方亦成就不了善業。善行能為我們帶來一種油然而生的欣喜心情,比物質慾望所帶來的滿足感還要持久和深刻。

佛家有一本輕短的經文,名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簡稱心經,全長只有260個字。經文的首段如下:「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若厄」。意思是說:觀自在菩薩,在深入修行的禪定狀態中,觀照得以「色、受、想、行、識」這五蘊為代表的物質及精神世界,其實都是緣生緣滅的。世間萬事萬物,因緣具足時則有,因緣不具足時則無。菩薩遂以這個緣起法來度眾生,幫助他們脫離一切苦難。

自度度他 悲智雙運

心經這一段,說明了「緣起觀」的重要性。《佛智今用》第一章亦開宗明義地提出:「緣起觀」是佛家智慧的基礎。這一段經文的最後一句話,提及觀自在菩薩,在證悟得緣生緣滅的智慧後,再進而以此來度眾生,幫助他們解脫人生路上遇到的一切苦楚及煩惱。這就是佛家的「自度度他」精神,不但要自己得度,還要幫助別人得度,令別人離苦得樂。這也是佛家慈悲為懷的精神。

心經裏提到的觀自在菩薩,其實就是大家耳熟能詳的觀世音菩薩。佛教裏的菩薩,都是「悲智雙運」的,既有大慈悲心,又有智慧。智慧來自對宇宙人生和一眾因緣的洞悉。由於有了這種大智慧(梵文稱「般若」),心裏就自然不會罣礙,不會有煩惱了,變得很自在了。菩薩在深入的禪定修持中,證悟了般若智慧,因此顯得很自在,現自在相。菩薩的名字此時亦稱為「觀自在」。當菩薩現慈悲相時,名字則稱為「觀世音」,意即菩薩常諦聽世人在苦難中求救的聲音,並會循聲前往施以援手。「觀世音」與「觀自在」這兩個稱號,體現了菩薩「慈悲」與「智慧」並重,亦是「悲智雙運」的最佳寫照。另一個例子是地藏菩薩那「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的弘願。兩位菩薩均體現了佛教為了普度眾生,讓眾生離苦得樂,因而衍生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悲心願力。

佛門慈悲觀

佛教對慈悲的詮釋是:「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無緣大慈」的意思是:我們關愛別人,不一定因為別人是我們的至親好友。非親非故,亦應該是我們關愛的對象。這其實就是博愛,眾生平等,一視同仁的意思。「同體大悲」是視別人如同自己一樣,亦有愛人如己的含義。

佛教認為:在任何善行之中,授與受兩方是平等的,缺一方亦成就不了善業。受方固然感恩授方的布施;授方亦感恩受方接受布施,共同成就善業。佛教的布施,亦不局限於財富或物質。一句鼓勵別人、安慰別人或開解別人的話,或是幫別人一個忙,或是做一些義務工作,乃至給人一個微笑,均是布施,均是助人的善行。語云:「助人為快樂之本」。善行能為我們帶來一種油然而生的欣喜心情,比物質慾望所帶來的滿足感還要持久和深刻。這就是佛家「慈悲喜捨」的精神所在。

成功企業家的慈悲喜捨

李嘉誠先生是位享譽國際的傑出企業家。他早年憑藉着自己的勤奮、毅力和誠信,成功地建立了自己的企業王國。只是,他發覺人的快樂並非與他的財富成正比。金錢能買到很多的東西;但物質慾望的滿足,並不一定能令人感到永遠快樂。

於是,某天晚上,他獨自一人在港島西半山的旭龢道一帶漫步,沉思人生的意義和快樂的真諦。經過了一番思索之後,他終於想通了,感到豁然開朗,輕鬆地走下山去了。他悟到的是:物質財富是必要的,但不是人生的全部。人活着,還需要一些精神的財富。他覺得他應該以他的物質財富來幫助有需要的人。自此以後,他不斷地用大量的心力、時間和金錢來進行教育、醫療及其他方面的慈善事業;後來並為此專門成立了李嘉誠基金會。年前,他還決定進一步擴大慈善公益方面的工作,把資產的三分之一投放進去。

多年的慈善公益事業,讓無數的莘莘學子和貧病者得到莫大的禆益。李先生自己也感到由衷的安慰和快樂,印證了「助人為快樂之本」這個生命的真諦。除李先生外,我們社會裏還有不少傑出的慈善家,如邵逸夫先生、田家炳先生和「福慧基金會」的嚴寬祜先生等。他們的善行,也是極之令人欽敬的。

誠然,我們不可能每人都有李先生或其他慈善家的財富或資源,來做龐大的慈善公益事業。這不打緊,做善事主要是由心做起。只要我們有這份善心,並按照自己的能力來作出貢獻,那就好了。下面是這樣子的一些例子,和大家分享。

末期病人的慈悲喜捨

加拿大多倫多某大醫院的腫瘤科病房裏,住了兩位末期癌病患者,比鄰而卧。甲病人的健康條件,還容許他每天坐起來一會兒;他的病床靠近窗口。乙病人則是長期卧床不起了。兩位病者在患難中結成了好友,無所不談。每天清早,甲病人總會坐起來一會,端詳窗外的風光,然後細心地給卧床不起的乙病人講述窗外的風光和見聞。春天,百花盛放,爭妍鬥麗,樹梢上綻放着青綠的葉芽兒。孩子們脫下了厚厚的冬衣和雪靴,輕快地奔向學校⋯⋯夏日裏,綠樹成蔭,涼風習習,暑期裏的孩子們在偌大的草坪上盡情玩耍或放風箏,或打棒球⋯⋯秋至,楓葉換上了紅裝,遠山紅遍,層林盡染⋯⋯冬日裏,白雪皚皚,小河結了冰,孩子們在冰上打着曲棍球⋯⋯。病人甲生動而詳盡的描述,給他的患難之交──卧床不能起的病人乙──平添了不少生活情趣,時而令重病中的他微笑起來,眼中充滿了感激之情。這份患難中的友情,也伴他走完了人生最後的一段路程。

病人乙去世後不久,病人甲也因病離開了人間。你如有機會看看病人甲的病歷表的話,你會發現它上面寫着:病人甲其實是個雙目失明的病者。當然,這只是說他的眼睛而已;他的心一直是明亮的。在他人生最後的一段日子裏,他仍然沒有忘記給身旁病重垂危的朋友送上一份鼓勵和關懷。儘管他如今已走了,可仍遺愛人間。

慈悲無敵人

喜愛聲樂的朋友們,可能會欣賞過世界三大男高音同台演出的光盤或唱片。這三位男高音分別是意大利的帕華洛蒂、以及西班牙的杜鳴高與卡里拉斯。他們每一位都是極負盛名、獨當一面的聲樂大師。三人能同台演出,端的是樂迷們的福份。

語云:同行如敵國。就拿杜鳴高及卡里拉斯作例子:儘管他倆均為西班牙人,卻是不折不扣的競爭對手。杜鳴高原藉馬德里,卡里拉斯則來自西班牙東北部的巴塞隆拿。該地區長期以來因為爭取自治,而與位於首府馬德里的中央政府產生摩擦。這種中央與地方之間的矛盾,加上同行之間的激烈競爭,令兩人相逢仿如陌路,互不往還。而且兩人各自都在演唱合約中規定──音樂會主辦者不能在同一個音樂會中同時邀請兩人同場演出。

1987年,卡里拉斯發現自己原來還有個比杜鳴高更可怕的對手──血癌。自此之後,他經歷了一個漫長而痛苦的治療過程。醫生為他進行了骨髓移植、換血等手術。為了進行治療,他每月往還西班牙與美國之間。他的經濟條件原來是不錯的,但昂貴的醫療費用,為他帶來了沉重的經濟壓力。在他無力再擔負醫療費用的時候,有人告訴他:馬德里有個荷姆沙基金會,是專門為幫助像他這樣的血癌病人而設的。卡里拉斯因此向基金會提出了資助的申請,並且得到了基金會的大力支持。最後,他成功地克服了頑疾,重新回到聲樂演出的舞台上,獲得了巨大的成就。

卡里拉斯銘記着荷姆沙基金會的恩惠,康復後很希望參加基金會的工作,貢獻自己的力量,以作回饋。這樣一來,他才發現這個荷姆沙基金的創辦者、會長和主要捐款者,原來就是杜鳴高。基金會成立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幫助他。

杜鳴高一直以來隱蔽着自己在基金會中的角色,目的是不想讓卡里拉斯知悉他正在接受「敵人」的資助,以免傷害他的自尊心。

卡里拉斯得悉真相後,感動莫名。一次,在杜鳴高演唱之後,他走到舞台上,跪在杜鳴高跟前,請求他的原諒,並當眾表達了他對杜鳴高的無限感激。杜鳴高也熱情地擁抱着他,祝賀他的康復。兩人前嫌盡釋,並自此建立了生死不渝的深厚友誼。

有記者其後問杜鳴高:「為何要這樣幫助自己的競爭對手?」杜鳴高回答說:「世間如果沒有了卡里拉斯這優美的歌聲,那該是多大的損失啊?」

能捨才能得

一位農民得到親戚送來的一些玉米良種,但他不確定這種子是否真的能高產,便先在自家的地裏試種了一小塊。沒想到,這種玉米的產量是一般玉米的兩倍,這個農民樂壞了。這回,他要發財了。

鄉親們都知道了這事,紛紛來到他家,想要購買他的玉米良種,可無論怎麼跟他說,這位農民就是不答應。他才不願意讓別人都提高產量呢!那不是影響他發財的機會了嗎?

春天來臨的時候,這位農民在地裏全種上這些玉米良種,他滿心期待豐收的到來。

沒想到,這年他家的玉米不但沒有豐收,而且比過去普通玉米種子的產量還要低!

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懷疑是因為鄉親們沒有得到玉米良種,所以暗中對他家的玉米做了手腳。

直到有一次,他的親戚來看望他,聽他說了此事,才道出了真相:原來良種玉米的周圍如果都是普通玉米,那麼良種玉米接受的大多是附近普通玉米的花粉,這樣良種玉米也變成了普通玉米了。如果周邊全種上了良種玉米,就不會出現這個結果了。

這位農民這才醒悟:「原來,幫助別人就是幫助自己,要能捨才能得啊!」

無緣大慈

在中國東北的哈爾濱市,有一位工程師。在他32歲的時候,妻子得了重病。生命垂危的一刻,妻子緊緊握着他的手說:「你一定要照顧好我們8歲的兒子,把他養大成人⋯⋯」他含淚點頭答應。

工程師為了讓兒子不受到委屈,就一直沒有再婚。他細心地照顧、關愛着兒子。兒子也真爭氣,高中考入了省重點中學,學業成績冠全班。工程師自己在工作上也是勤勤懇懇。幾年後,他升任高級工程師。正當兒子準備考大學的時候,卻遭遇一次意外的車禍,奪去了年輕的生命。他痛苦至極。

工程師從小便失去父母,年輕時又失去了至愛的妻子,兒子成為他全部的希望。想不到,如今人到中年,又失去了他心愛的兒子。他每天回到家裏孤零零的一個人,面對着雪白的牆壁發呆。也許這世界上,他再沒有一個可以牽掛的人,也再沒有一個人來牽掛他。

他愈想愈痛苦,愈想愈絕望。他已經是高級工程師,並不缺錢。但他身邊再沒有一個親人讓他去關心和愛護。他孤身一人來到江邊,拿了兩瓶啤酒。邊走邊喝,想麻醉自己,然後跳進波濤滾滾的松花江裏。這樣,他就會永遠結束這種孤單和痛苦。一瓶啤酒喝完,他扔掉手中的啤酒罐。這時已經是晚上8時多。忽然,他看到不遠處有個衣衫破爛的老大娘急忙走過來,撿起他扔掉的啤酒罐,小心地放進手中的袋子裏。看着這個拾破爛的老大娘,他忍不住問:「大娘,你沒有和兒子一起住嗎?為什麼這麼晚了還出來做這個?」

老大娘吸了一口氣說:「我是一個孤零零的老婆子,哪裏有兒子?只有一個7歲的小孫孫,等着我來照顧。」老大娘的背已經駝了,60多歲的老人,卻要照顧一個未成年的小孫孫。男人的眼中忽然有淚,他想,我從小沒有父母,為什麼不可以像兒子一樣照顧這位大娘和她7歲的小孫孫呢?他走過去扶住大娘說:「大娘,我從小失去父母,現在孤身一人,如果你不嫌棄,我可以做你的兒子來照顧你⋯⋯」

從此,工程師與這位大娘和那個7歲的男孩生活在一起。他給這位老媽媽買來乾淨的衣服,再也不需要她去撿拾破爛;他給7歲的男孩買了衣服、新書包,把他送到學校去讀書。後來大娘告訴他,那個7歲的男孩是她在撿破爛時撿到的被人遺棄的男嬰。

三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組成了一個家庭。工程師每天回家,會先喊一聲:「媽,我回來了!」大娘會端出做好的熱騰騰的飯菜給他吃。有時加班晚了,大娘會把飯菜熱在鍋裏,手裏做着針線活等他回來。小男孩常常拿着一百分的卷子,嘴裏喊着:「爸爸!爸爸!我又得了一百分!」工程師抱起「兒子」用鬍子邊扎邊說:「我兒子是好樣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其樂融融。

原刊於《佛智今用》,本社獲授權轉載。

李焯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