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寸金尺土的鬧市街角，有家不起眼的小小理髮店，店內只有一位兩鬢如霜的老師父，帶着一位勤快的年輕助手。老師父名叫黃文昌，已經八十歲了，依然精神矍鑠。理起髮來，每一招一式還是那樣手法嫻熟，乾淨利落。這不奇怪，老師父從十二歲開始做學徒，十五歲開始給顧客理髮，早已技藝精湛、爐火純青了。
如今，各類新潮髮型屋遍布全市，各種時尚的髮型層出不窮，黃老師父卻一如既往、不趕時髦，收貴還是低廉之極，理髮只收二十元，光顧的多是一些長者和收入較低的普羅大眾。
那天，我陪一位長者來剪髮，走進那門面不大、裝修簡單的小小理髮店，黃文昌老師父正笑容可掬地給一位顧客理髮。只見他穿着一件很乾淨的白袍，左手撫着顧客的頭，右手握着一把擦得鋥亮的髮剷，咔嚓咔嚓地修剪着。剪下的碎髮，很聽話地被他輕輕甩入腳邊的一個紙桶裡，地上幾乎不見一絲。過了一會兒，他又用剃刀背輕輕地摩娑幾下顧客的脖頸，然後輕快地刮去上面殘留的少許髮根。接下來，他又拿出一個形狀特別的耳勺，幫顧客掏出耳朵裡的殘繭，顧客連聲慨嘆「真舒服」。最後，他又讓年輕的助手放了一盆清水，他親自給顧客洗去頭上和頸間的頭髮渣。最後，又認真地端詳了一番，才滿意地點點頭，接過顧客的二十元報酬。
一種享受
整整半個小時，我在旁邊看着老師父有條不紊地忙碌着，有點像在欣賞民間藝術表演。
閒着無事，我禁不住問他這樣大年紀了，為什麼還要出來給人理髮？他笑着回答：「為了高興。」
我又問他：「只是普通的理髮，賺的錢又不多，為什麼要花那樣多的時間，還要那樣認真仔細呢？」
「那是我的職責啊！還有，每當我聽着髮剷咔嚓咔嚓地游走，看着剪下的頭髮輕輕飄落，心裡就會覺得很舒坦。對我來說，給人理髮也是一種享受呢！」
旁邊那位剛理完髮的熟客這時插了進來，講了一下黃老師父的情況。
原來，黃老師父生活不錯，家裡並不缺錢。他用理髮賺來的錢，近年還資助了好幾位貧困學生呢。他家裡有兩個特別出色、特別孝順的兒女。兒子是一家投資銀行的副總裁，女兒是一名高級公務員。兒女曾多次勸他不要再做理髮師了，好好在家享享清福。他卻說人生最好的享受是做自己喜歡的事。兒女要給他投資一家較好的理髮店，他也不同意，理由是他現在給人理髮，賺的就是快樂。能為普羅大眾服務，是他的快樂之源。
我問他打算將這理髮店開到何時。他笑呵呵地說 ：「只要走得動，就會一直做下去。你瞧我現在這樣子，估計當個百歲理髮師問題也不大吧。」
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享受過程中點點滴滴的快樂，人生路上何處不是幸福？
原刊於《日日是好日》，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