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紀錄片,可以不斷有新發現。」
2014年,兩位古巴婆婆再度來港,並回鄉訪舊居,美玉終於找到了恩平的親人,在故居上香拜祖先。同時,她們在香港石澳,參與了一個粵曲雅集,秋蘭還跟紅伶龍貫天、謝雪心等合唱。
到2015年,魏時煜才有機會到古巴去,她帶同攝影師,還在當地找了一個翻譯,再訪問兩位婆婆,以及秋蘭的子女孫兒。她們年輕時,經常跟着父母,到「金鷹戲院」看港產片,因為看過許多黃飛鴻的影片,迷上了關德興……伍錦霞和小燕飛合作的《紐約碎屍案》也曾在這間戲院放映。
為了省錢,她先到古巴訪問和拍攝,兩個星期後,卡叔和珊姐才從法國那邊飛過來,他們一起在古巴的日子,其實只有兩、三天。
幾經努力,他們尋覓到「金鷹戲院」的舊址,影片中,兩位婆婆重回昔日的戲院,當年的繁華興盛,如今已成一片殘破零落。
此外,他們還找到了《光華報》的總編輯趙肇商先生。趙先生開啟了報館印刷廠大門,引領大家入內參觀拍攝。1900年的印刷機,一列列排版的字粒,在當時仍好好的保存下來。秋蘭退休後,曾在這裏「執」過字粒。
古巴與中國大陸的關係相當密切,哲古華拉曾訪問中國,而「光華報」三個字,還是董必武寫的。
影片中穿插了不少紀錄片的片段,以交代歷史,亦有個人專訪,作為補充,其中以粵劇名伶阮兆輝的訪問最為親切有趣,輝哥介紹了關德興的資料,還道出黃鶴聲在美國登台的軼事。
本片的配樂也頗為講究,以原創音樂為主,配以白駒榮的南音《客途秋恨》、紅綫女的《昭君出塞》,帶出一種海外華人身世飄零的滄桑感。聽起來,真的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除了是《古巴花旦》的編導,魏時煜還親自剪片,為此,她學了半年西班牙語。影片在2017年初才開始剪接,因為在2016年底,她還忙於香港電台華人作家系列II紀錄片「《被淹沒的作家》王實味」的製作。
魏時煜說不少人建議她「剪片時不要剪得太線性」,但她覺得「紀錄片導演的責任,是盡力把故事說得完整」,所以這套電影的時間脈絡非常清晰。
魏時煜還告訴我,她喜歡拍紀錄片,因為可以不斷有新發現,「我覺得紀錄片比較過癮,因為拍紀錄片的時候,每次發現一些新的材料,一張新的照片,一個新的人,一種新的組合方法,都會帶來興奮……」
早在2006年,她已製作了音樂紀錄短片《崔健:搖滾中國》,同年7月, 她製作了紀錄長片──《記錄之旅:原始檔案》。從2003年起,魏時煜和彭小蓮用了五年時間,走訪了26位胡風分子,40多個家庭,蒐集了很多珍貴的歷史影像及圖片素材,攝製成第一部記錄胡風事件的歷史片《紅日風暴》。
從胡風、王實味到伍錦霞,一書配一電影,再到如今的古巴婆婆,魏時煜關注的是知識份子、女性的命運與歷史。她不單在記錄人,也在記錄一個個大時代。「我覺得每一個時代都有精彩的故事,故事發生的時候,那些精彩的人物都會跨越很多界線,而《古巴花旦》不單是時代的跨越,也是文化的跨越,我覺得這就是最動人的東西,是任何一個時代的人都感受得到的。」
由於資源不足,她拍紀錄片時「始則移東補西,繼則左支右絀」,如果不是深愛電影,焉能如此堅持?
接着,下一齣,她會拍蕭紅──一個生於東北、死在香港的女作家故事。
餘 韻
1月26日,LIFE IS ART光影藝術祭開幕,一個月後,就在2月25日,放映《古巴花旦》作為閉幕電影,以古巴的歷史訴說雙城故事。
這天的下午,我來到了元創方,見證了一個「跨時代」的嘗試,兩個分別為9歲與12歲的小女孩,馬晶晶和秦可心,一白一黑,呼應片中的何秋蘭和黃美玉,在放映前表演兩齣戲,演出的還有6歲的李海晴和她們的粵劇老師──紅伶劉惠鳴。
晶晶和海晴合唱《帝女花‧香夭選段》;可心與劉老師合唱的則是《牡丹亭‧幽媾選段》。晶晶扮演駙馬爺周世顯;可心則飾演杜麗娘。
劉老師扮演柳夢梅,唱得好,不用多說。幾位小女孩的嗓子亦相當好,稚嫩的臉孔,卻做出優美的身段,而且唱得有板有眼,功架十足,以這個年紀來說,可算唱做俱佳,難怪在座的觀眾都掌聲不絕。
放映活動結束後,我跟「鳴姐」劉惠鳴和幾位小朋友,聊了一陣子。
秦可心是大姐姐,父親是尼日利亞人,母親是中國人,雖然只有12歲,但人長得高大,樣子成熟。她曾在廣州生活,還參加過電台的粵曲比賽。她來到香港後,經朋友介紹,去年開始跟隨劉老師學唱戲,《幽媾選段》是新學的,她唱得很有感情,演繹亦細膩。
馬晶晶的父親是匈牙利人,母親是美國人,她在德國出生,兩歲半時已來香港。3歲時,父母帶她到高山劇場看兒童粵劇,從此結緣。她就讀的北角官立小學,開設粵劇興趣班,導師就是劉惠鳴。晶晶誤打誤撞,報名參加,從此愛上粵劇,還到「揚鳴兒童粵劇團」追隨劉老師。她只學了一年多,最初唱旦角,後轉學生角,她雖然年紀小小,但唱腔清脆明亮,咬字清晰,真是可造之材。
年紀最小的李海晴是香港人,2014年開始跟劉老師學唱粵曲,那時,她只有3歲。在劉老師的悉心教導下,已學了差不多四年,怪不得她演的長平公主如此出色。
劉惠鳴是在舞台上演的是文武生,扮相俊逸瀟灑;台下的她卻談吐溫文、心思縝密。她是梨園才女,也是位資深兒童粵劇導師。台上演出,台下教學,工作編得密密麻麻,問她如何分身?她坦言,「我每天只睡兩至三小時」。
通常在星期五、六、日,她在自己的劇團教學生,至於其他日子,她會到不同的學校去,當粵劇班的導師。「難得的是校長願意推廣粵劇藝術,更難的是得到家長的支持。試想想,要家長每個星期願意送子女來上課,真是談何容易!」劉老師說起現實情況,不無感慨。
談到教學,她道出「最難教是唱詞的讀音,要逐個字教,尤其是『官話』,既非粵語,也不是普通話,小孩子很難掌握……」
「劉老師教得很認真,她很有要求!」連九歲的晶晶也補上一句。
她們在劉老師處學戲,徉徜在粵劇的天地裏,常常流連忘返。「學生來上課,經常逗留七、八個小時,也不願離開,我這裏,就像間托兒所。」劉老師笑着說。
雖然行內朋友,力勸她不要教下去,不如將精力放在舞台上,專注自己在粵劇藝術上的發展。可是她的首選,還是做兒童粵劇教育的工作,「小朋友長大得很快,青春很易流逝,時間錯過了,便追不回來。九至十歲,是最可愛的,到十三、四歲,已經太遲,我要抓緊時間……」她認為粵劇承傳,培訓下一代很重要。
想起了片中的秋蘭,一生熱愛粵劇。
面對電影,魏時煜擇善而固執,面對粵劇,劉惠鳴亦有個人的堅持。
滾滾紅塵世路長,願大家都能朝着自己的目標,好好地走下去!
本系列文章:
皎潔終無倦,煎熬亦自求──專訪魏時煜談《古巴花旦》(二之一)
異鄉圓佳夢,粵韻廣傳流──專訪魏時煜談《古巴花旦》(二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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