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敍的可能

自然風景的探索,以及居住感觸,歷來是文藝創作的靈感來源。島的孤立與連結,也可作為文藝的隱喻。而本土地貌特色之一,正是離島眾多。

早前趕到牛棚看在la space的展覽,《島敍可能:文學×視藝》;蔡仞姿說不容錯過。香港文學館第二次主辦「香港文學季」,以「文學好自然」為題,除了旨在表現香港自然風光的美好,當然還另有所指:從地域到本地歷史到身份的探求,自然與人文難分難解。文學館繼續探索島嶼與文學寫作,包括天然的與人工的島嶼,其視野既是美感經驗,文化研究,同時也是一個哲學性的構想。

策展人鄧小樺說,島敍與島嶼,後者造成了跨越自然與人文的可能,前者則敍合了文學與視藝,還有藝術家與自己心儀的生活。是次參與島敍可能的文人與視覺藝術家,包括撰寫大嶼山的廖偉棠與馬瓊珠,長洲的樊善標與劉學成;龍珠島的韓麗珠與蔡仞姿;東平洲的飲江與郝學仁,蒲台島的唐睿與何兆南,以及小鴉洲的崑南與香建峰。

被忽視的自然景觀

許多香港人都只會往外頭跑,對自己所屬的地方,除了沿港鐵線幾個常去的地區以外,對香港的屬土或大自然均所知無幾。郝學仁便搜索歷史曾記載的,自好幾個世紀以還關於東平洲的地圖,以見出地域的邊緣與中心的關係,還有島上曾有過的人口與遷徙的紀錄。這些我們不是少加留意,便是鮮有聽聞。飲江則索性以詩「伏厘厘躲貓貓練習曲六段」來回應;「你從平洲,搬到坪洲,就像地震……你來就好……你來就是」。文字未能盡錄,但愛意輕快又沉重。

廖偉棠選擇寫「大嶼山野史」,從島民的成長,見蒼海桑田。「在半個世紀前大嶼山回到十八歲,知道一些笑聲是香港從未有過,他們束髮,從黑到銀白,依然是高聳的芒草中間的劍茅,召集起漫山遍野的精靈鬼怪,凝聚一片南方的燈海,從此海岸線的逶迤就是他們的逶迤,從此颱風的延佇就是他們的延佇,蘊含雨的纏綿……」野史比歷史更真實。馬瓊珠索性用海岸和陸地線製成圖案,深與淺的區域顯示了同樣是在延佇的,變動着的大嶼山,過去與現在。

我認識的龍珠島不過是從遠處看去的一點,遠遠不及在其上居住的韓麗珠。她以平白的文字道出在島上生活的一段「空寂」,但心靈滿足,儘管交通極度不便,但好在不過招來真想探望的人。「圓形的島,以一條人造短堤通向另一片陸地,如果從高空俯瞰,可以看到一個琵琶的形狀,這也是它本來的名字,後來才更名龍珠。可見到了後來,名字便有懷着偏見,而遠離本質的傾向。島上只有四個屋苑,沒有任何店舖或設施,除了一部自動販售汽水機,便是一片海,引來垂釣的人……」

龍珠島原為香港屯門東南面一小島,現時以短堤和陸地相接,是香港黃金海岸住宅區一部分。(Wikipedia Commons)
龍珠島原為香港屯門東南面一小島,現時以短堤和陸地相接,是香港黃金海岸住宅區一部分。(Wikipedia Commons)

蔡仞姿便到龍珠島以繪影創作:深黑的海岸遠處,見點點白鷺在飛翔,還有海鷗與彩鳥,站立在水邊的低叢上瞭望,像韓麗珠筆下在龍珠島垂釣的人,久久捏着魚竿,望着遠處出神……當然還有蔡仞姿近年熱中的輕紗裝置,飄曳如迷霧中的浪花四濺。我還愛看唐睿寫關於蒲台島的短篇小說,樊善標紀錄長洲的蔡念因與張紉詩的愛情故事;還有與他們的文字配對的視覺藝術作……不能盡錄了;文學館召生的島敍,還有許多可能。

原刊於《信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文潔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