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上文：〈不要再叫Da Vinci，應該叫Leonardo呢！〉
從文藝復興開始，西洋畫不再為宗教主題獨佔，慢慢引入希臘羅馬神話主題。羅馬神話大部分承襲自希臘神話，許多時只是把眾神的名字本土化。懂得一點希臘神話，對理解西畫甚至西方文明，非常有幫助。
上文談歐洲畫家有趣的名字傳統，今天我們延續名字這個話題，談談香港故宮博物館與英國國家美術館（National Gallery）合辦的「從波提切利到梵高：英國國家美術館珍藏展」（簡稱珍藏展）裏面出現的幾位羅馬神祇，他們的希臘羅馬名字，與眾神之間的關係。
丘比特的母親是維納斯 那麼父親是誰？
大家最熟識的羅馬神祇應該是愛神維納斯。希臘名字叫Aphrodite，讀起來有點繞口，可能因此被羅馬人改成Venus，拉丁文有慾望（desire）的意思。在珍藏展的「神話」展廳中，最受注目的應是柯勒喬（Correggio）的《維納斯、墨丘利與丘比特》（圖1）。
丘比特（Cupid，希臘名字Eros）是維納斯的兒子，但究竟父親是誰，則眾說紛紜。因為維納斯的老公貌醜，對她也不好，是眾神之首宙斯（希臘名字Zeus，羅馬名字Jupiter，或譯朱比特）命兩人結婚的，無法不從，兩人聚少離多；貌美多情的維納斯卻有多位情人。大家都同意，也描畫得最多，常與維納斯同一幅畫出現的，是高大英俊的戰神瑪爾斯（Mars，希臘名字Ares，或譯阿瑞斯）。波提切利就畫過一幅優美典雅，活潑幽默的《維納斯與戰神》（圖2），因此大部分人都認為丘比特是Mars的兒子。
但在柯勒喬（Correggio）的《維納斯、墨丘利與丘比特》（圖1）中，畫的卻是墨丘利在教丘比特讀書，三人好像一家子樂也融融似的，所以也有說丘比特是墨丘利的兒子。
是水銀？是名牌！
墨丘利（Mercury）即是水銀？何許人也？這個羅馬名字大家可能較陌生，但他的希臘名字，可說是無人不曉。他就是Hermes（赫米斯），現代名牌中的法國名牌就以他命名。赫米斯是眾神之首宙斯其中一個兒子，也是希臘眾神的使者，負責傳遞信息，眾神交代給他的任務，他都「使命必達」。同時他也位列仙班，是希臘神話眾神居住地奧林匹克山上12神之一。怎麼知道畫中人是赫米斯？看看圖1中他帶翅膀的帽子，與帶翅膀的涼鞋，都是作為使者，必須盡速行事，日飛千里，所必備的工具，也是他專屬的象徵物（symbols）。
除了送信，眾神還會給赫米斯其他任務，包括做「帶子洪郎」。
酒神（希臘名Dionysos或Dionysus，羅馬名Bacchus）是眾神之首宙斯與一凡女所生的兒子，為宙斯極端嫉妒的老婆赫拉（Hera，羅馬名字Juno，或譯朱諾）追殺，宙斯就命令赫米斯（同時也是小酒神同父異母的哥哥）秘密帶着小酒神逃到山上，讓林中仙子養大。
最近我在希臘奧林匹亞考古博物館，就看到一尊公元前330年雕成，據傳由古希臘著名雕刻師普拉克西特列斯（Praxiteles）創作，高達2.23米，偉岸健碩的赫米斯抱着小酒神的大理石雕像（圖3）。赫米斯左手抱着小酒神，失去了的右手相信拿着一串葡萄，準備餵給小酒神食用。
所以，在柯勒喬的《維納斯、墨丘利與丘比特》（圖1）中，墨丘利（Mercury / Hermes）是丘比特的父親，還是眾神派他來做丘比特的老師，希望讓這個頑皮任性的小孩，不要亂發弓箭，引起矛盾？
為什麼我會說丘比特引起矛盾？大家看這一幅珍藏展展品，皮耶羅·德爾·波萊烏洛（Pollaiuolo）的《阿波羅與達芙妮》（圖4），就是描述丘比特氣憤太陽神阿波羅看不起他這個小屁孩，故意報復的故事。
太陽神不敵小愛神
首先丘比特向阿波羅射了一支金箭，讓他瘋狂愛上達芙妮，窮追達芙妮示愛。太陽神既俊且帥，有權勢有地位；又多才多藝，既會寫詩，又懂音樂；本該是天上地下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真正男神。可惜丘比特在旁搞鬼，向達芙妮射了一支鉛箭，讓她非常厭惡阿波羅，逃避也來不及。
她愈跑，阿波羅愈追，丘比特又在旁推波助瀾，拖達芙妮的後腿，推阿波羅跑的更快。達芙妮急得向她父親河神求救，讓自己永遠擺脫阿波羅的糾纏。河神應女兒所求，把她變成一棵月桂樹。
波萊烏洛此畫捕捉了達芙妮從人變成樹這戲劇性的一刻，阿波羅的手已觸摸到她的腰，以為終於獵得美人歸，但她的兩隻手已經變成樹枝，長出樹葉，同時左腳已變成樹幹，牢牢的長在地上。
可惜丘比特的金箭魔咒是永遠擺脫不了的，阿波羅仍然深愛達芙妮，把她的葉子月桂葉做成一個髮冠，戴在頭上，永遠陪着自己。
希臘眾神看到這個悲劇結局，當然希望教導丘比特這個小頑皮，不要再四出生事。但丘比特的母親維納斯其身不正，亂搞男女關係，應該教不了自己的兒子，須另派人選，而傳說中的父親Mars不太聰明，脾氣暴躁，也不會是一個好老師。眾神使者赫米斯（Hermes / Mercury）可能就接受了這個任務，去當丘比特的老師了。這是柯勒喬的《維納斯、墨丘利與丘比特》（圖1）的另一演繹。
年少酒神 命運坎坷
說到酒神，珍藏展中尼古拉·普桑描繪的《酒神的養育》（圖5）亦以他年幼時的故事為題。大家看到我連續介紹了兩件有關小酒神的藝術品（圖3、5），其實是非常罕有的，通常都是描繪他成年後的故事。
酒神還未出生母親已死──當然也是宙斯老婆赫拉害死的。酒神是父親宙斯破開他母親的肚子把胎兒搶救出來，塞進自己的大腿培育至足月才正式出生。據傳初時交姨母伊諾（Ino）、姨父阿塔瑪斯（Athamas）撫養，後兩人皆為赫拉所害，才有上面的故事，宙斯派赫米斯秘密帶着小酒神逃到山上，讓林中仙子養大。
《酒神的養育》（圖5）畫中身穿藍衣的女子就是姨母伊諾（Ino），背對着觀眾的姨父阿塔瑪斯（Athamas）正在餵小酒神喝葡萄汁，象徵葡萄酒。畫右一個長着翅膀的小天使牽來一隻山羊，手指葡萄，暗示古時酒神節以吃過葡萄的山羊獻祭。
所以，珍藏展中這幾幅神話故事畫，看似描繪不同人物，其實希臘神話，千絲萬縷，錯綜複雜，互為因果，相互糾纏，充滿人性。讀懂希臘神話，再看西洋畫，就沒有難度了！
你也找找看？
有一位希臘神祇，在今天這一篇文章中，名字屢被提及，卻沒有具體看到以他為主角的畫作。他是誰？你在「從波提切利到梵高：英國國家美術館珍藏展」中，找到以他為主角的畫作嗎？是哪一幅畫？下星期揭曉！
上星期請大家找找，看在珍藏展中還有哪些畫家以單名行走天下的？或以父輩行業為姓的？大家找到沒有？今天就來揭曉。除了上星期文章提到的幾位畫家，以不是姓氏為單名行走天下的，還有提香與林布蘭。
提香原名Tiziano Vecellio，通常以TV兩個字母簽名，藝術界習慣簡稱他提香（Titian）。大家若對提香感興趣，可以翻看本欄的提香專輯（按此）。林布蘭原名Rembrandt Harmenszoon van Rijin，中年開始只用單名Rembrandt簽字，暗示自己與幾位前輩大師如拉斐爾、米高安哲羅等比肩。大家若對林布蘭感興趣，可以翻看本欄的林布蘭（又譯倫勃朗）專輯（按此）。以父輩行業為姓的還有多梅尼科·吉蘭達約，本名Domenico di Tommaso Bigordi，父輩皆金匠，尤以製作花環（ghirlande）著稱，人稱Domenico Ghirlandaio。
你在珍藏展中找到他們的畫了嗎？
從波提切利到梵高系列 2
延伸閱讀：〈長男幼男 女女男女〉（從波提切利到梵高系列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