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煒舜:創作對聯有什麼要求?寨城公園初期的單句聯有什麼問題?

──「詩聯不厭改」講座錄

寨城公園落成初期的單句聯,出現問題的共有六副,包括一副五言聯、五副七言聯,我們會逐一審視,並提出修訂建議。

編按:1995年8月,九龍寨城公園竣工,當時園內各處展示了一批新鐫於木石之聯語及詩詞作品。但此後不到數年,這些作品絕大部分遭到有關部門移除、置換。究其原因,乃是格律每有瑕疵。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陳煒舜副教授到樹仁大學簡介該次罕為人知的往事,並以當日拍攝之照片為據,逐一分析這些作品的格律問題,並提出修訂建議,籲請相關部門、機構及社會大眾不宜忽略舊體詩詞聯語知識之傳承。本社獲授權轉載分期陳煒舜教授的發言全文,以饗讀者。標題為編輯擬。

承接上文:〈寨城公園新鐫詩詞聯語 慘遭四大專家評為失格?〉

三、對聯略說

一副對聯在內容上,句首、句尾(或稱上聯、下聯)要求彼此相關,不能毫無聯繫,風格、意境也須達到統一。在文法上,句首、句尾於相同位置所採用字詞的詞性、結構要基本一致。在格律上,由於對聯與近體詩關係密切,若非特殊情況,一般都會講究平仄安排。簡單來說,就是句首、句尾的平仄恰好相反。近體詩以平聲字(即粵語第一、四聲)押韻,對聯雖無須押韻,但影響所及,句尾也多半會以平聲字收結,而與之相對的句首末字則為仄聲字(即粵語第一、四聲以外的其他七個聲調)。以一首著名的春聯為例:

天增歲月人增壽;
平平仄仄平平仄

春滿乾坤福滿門。
仄平平仄仄平

此聯據說是明代嘉靖朝狀元、潮州人林大欽(1511-1545)所撰。在內容上,句首言永恆不變之宇宙,句尾則言輪替不息之季候;句首謂做人因與天合德而延年,句尾謂家庭因沐浴春風而納福。兩聯都以新春為主題,各有偏重,而達成在風格與意境上的統一。在格律上,句首採用七言近體的「平起仄收」基本句式,句尾則為「仄起平收」基本句式。除了句尾第一字因可平可仄,故「春」字以平字居仄位、與句首的「天」字都是平聲外,其餘各字的平仄皆兩兩相異。句首以仄聲字「壽」(粵語第六聲「陽去」)收結,句尾相應以平聲字「門」(粵語第四聲「陽平」)收結。

對聯在篇幅上沒有長短的限制,如乾隆名士孫髯翁(1685-1775)為昆明大觀樓所撰長聯共計180字。光緒年間鍾雲舫(1847-1911)所撰〈擬題江津縣臨江城樓聯〉,更達1612字。但就門聯、楹聯來說,由於空間有限,一般句首、句尾各自只有四五字到十餘字的篇幅。傳統詩詞中出現的句式,常見的有三、四、五、六、七言。如莫友芝(1811-1871)所撰四言聯:

圖書四壁,
平平仄仄

金石千秋。
仄平平

八言以上的句子大抵皆為複句,為七言以下的單句所組成。如李鴻章(1823-1901)所撰八言聯:

華國鴻圖,七襄燦爛;
仄平平,平仄仄

昌明氣象,五色繽紛。
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這副八言聯,實際上乃是句首、句尾各由兩個四言句組成的複句聯。四言句式的平仄搭配,大抵只有「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兩種,前者第一、三字可平可仄,後者第一字可平可仄。(因此前面談及荔枝角公園聯中「晴雨六宜」的「六」字有失悅耳。)八言聯基本上都是由四言句疊加而成,極少三、五言或二、六言的組合,因此格律仍是以兩平、兩仄交替為基調。而三至七言的對聯中,除了六言外,其餘皆為單句聯。至於六言聯,則有單句和複句兩種。單句聯方面,可以民初政要薩鎮冰(1859-1952)詠關公之作為例:

胸有春秋全史;
平仄平平

目無吳魏群雄。
平平平平

六言句可謂四言句的延長,為「二二二」的節奏,仍以兩平、兩仄交替為基調,一三五字大抵可平可仄,二四六字平仄分明。此外,還有一種六言聯,其實是由三言句組成,如清人英和(1777-1840)所撰對聯:

若求全,何所樂;
仄平平,平仄仄

非有品,不能賢。
平仄仄,仄平平

由此可見,此聯雖號稱六言,實際上句首、句尾各有兩個三言複句。三言的句式,則不出「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四種。至於五、七言聯,大抵皆為單句聯,格律依循近體詩基本句式。茲將五七言基本句式表列於下,以供參考:

說回九龍寨城公園,當年建築師團隊中不乏多才多藝、擅長書畫文學者,為公園的構築增添了更多人文韻致。如謝順佳建築師1994年10月所撰「棋亭落成誌慶」、並以隸體所書之八言聯:

橘譜同研,欣其適性;
仄仄平平,平平仄仄

犀枰對弈,妙在怡神。
平平仄仄,仄仄平平

此聯上句尾各兩個複句,句首格律為「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句尾則為「平平仄仄,仄仄平平」,甚為工整。就詞性及文法結構而言,「橘譜」與「犀枰」皆偏正結構短語,前一名詞(橘、犀)為後一名詞(譜、枰)之定語(attributive),加以修飾。所謂「橘譜」即《橘中祕》,為明人朱晉楨所著象棋譜。「犀枰」係犀角所裝飾之棋盤。前者謂理論,後者謂實踐。且「橘」為植物、「犀」為動物,可謂工對。「同研」、「對弈」亦偏正結構,前一字(同、對)為副詞,後一字(研、弈)為動詞,前者為後者之狀語(adverbial)。「欣」、「妙」皆為形容詞,「其」、「在」皆是虛字。「適性」、「怡神」皆為動賓結構短語,「適」、「怡」係動詞作謂語(predicate)用,「性」、「神」則是名詞作賓語用。「適性」者,適一己之天性;天性畢竟難改,故萬物宜相共適。「怡神」者,怡一時之心神;心神偶或未寧,故棋局可以忘憂。觀此聯之音韻則平仄和諧,文法則屬對工整,文義則虛實相生,可謂佳作。因此,這也是落成初期少數保留園內至今的對聯。此外,溪堂外面溪之兩楹上也掛有一副八言聯:

鄉月當宵,明星爛野;
仄平平,平平仄仄

神魚泳澗,吟鷺陪軒。
平平仄仄,仄平平

該聯平仄並無瑕疵,稍費解者當為「陪軒」一語,大抵出自唐代張易之〈石淙詩〉:「七聖陪軒集潁陰。」所謂「軒」指武則天之軒車,此處轉指溪堂,庶無問題。「鄉」、「神」皆名詞,當然可以對偶;但「明」為形容詞,「吟」為動詞,有失工穩。且此聯有行內對的趨勢,如是而觀之,「鄉」「明」、「神」「吟」兩兩相對,不甚工整。且「爛野」雖有燦爛於田野之意,但如今單獨使用「爛」字,可能產生不必要之歧義,似乎不宜。饒是如此,因其平仄無誤,依然保留至今。

四、寨城公園單句聯指瑕

寨城公園落成初期的單句聯,出現問題的共有六副,包括一副五言聯、五副七言聯,我們會逐一審視,並提出修訂建議。

(一)邀山樓門聯

寨城公園各處的對聯,書法各有姿態,但在屬對方面往往不無遺憾。如謝順佳〈公園碑記〉曰:「光明路盡頭是邀山樓,從此可眺獅子山,故有門聯:縱目獅山遠,仰首明月高。」茲標示該聯平仄如下:

縱目獅山遠;
仄仄平平仄

仰首明月高。
平仄平

此聯為行書五言聯,句首「縱目獅山遠」之基本句式為「仄仄平平仄」,十分穩妥。句尾之基本句式則宜為「平平仄仄平」,與句首相對。然觀上文可知,句尾敗筆在於「仰首」,第二字應平而作仄,導致全句失律。(底線標示為平仄訛誤處,斜體標示為可平可仄之處,下同。)我們假如越俎代庖,可初步修訂成:

縱目獅山遠;
仄仄平平仄

昻頭桂魄高。
平平仄仄平

「仰首」如果改為「昂頭」、「抬頭」,乃至「仰頭」、「舉頭」或「舉眸」,平仄便合。若再論詞性,「獅山」、「明月」縱皆為偏正結構,「獅」、「明」二字各用以修飾「山」、「月」二字,但「獅」為名詞,「明」為形容詞,詞性並不相同,充其量只能算做「寬對」而已。「明月」或可改為「桂魄」、「蟾月」等,「桂」為植物,「蟾」為動物,與「獅」對偶更為工整──當然,有朋友也許認為「蟾月」對普羅大眾來說較為生僻,不及「明月」。而一旦保留「明月」,「獅山」大概就要改為「青山」之類;如此一來,聯中地標性的內容就不得不被移除。粵語所謂「針無兩頭利」,誠然。至於謝順佳〈公園碑記〉乃以散文所撰,分刻於兩處。然文中徵引了這副邀山樓五言門聯與溪堂十六言聯(此聯下詳),因此不得不將兩處碑記移除,頗為可惜。

(二)龍津亭七言楹聯

「龍城鎮將」假山西畔有龍津亭,亭內有一副七言楹聯,乃犯孤平之聯。所謂「孤平」,僅出現於三種情況:

(1)仄仄仄平
(2)仄仄仄仄仄平
(3)平仄仄仄仄平

這三種基本句式其實源自同一種律句(五言「平起平收式」、七言「仄起平收式」),只是在字數與可平可仄之處略有變化而已。無論五言還是七言,如果倒數第三、四、五字出現了兩仄夾一平的情況,是謂「孤平」。而這副犯孤平的七言聯云:

千峰嵐氣青霄上;
平平仄平平仄

九折鳥聲白壁間。
仄仄仄仄仄平

七言聯之格律,一本近體詩之七言句式。就格律而言,此聯句尾第三字「鳥」以仄聲居平位,導致「聲」成為了孤平字,難怪評委會評語謂其「不合平仄規律」。若將「鳥」改為「禽」字,則可避免犯此大忌。我們建議的修訂是:

千峰嵐氣青霄上;
平平仄平平仄

九囀禽聲白壁間。
仄仄平平仄仄平

需要補充的是,「九折」之意當謂鳥聲悠揚婉轉,但容易產生歧義,不如改「折」為「囀」,涵義更為明晰。

(三)魁星半亭門七言聯

寨城公園中魁星半亭門為一圓拱形月門,懸掛一副七言聯:

灰瓦粉牆挑綠樹;
平平仄仄

紅花青草踩石城。
平平仄仄

此聯句首基本句式為「仄仄平平平仄仄」,句尾當相應為「平平仄仄仄平平」。然「石」字為仄聲之陽入,據「二四六」分明的原則,不可置於第六字,以其仄聲而居平聲位也。再者,「綠樹」、「石城」固是偏正結構,然「綠」為形容詞而「石」為名詞,雖皆是定語,而詞性畢竟不同,屬對仍然過寬。此外,評委一般僅就論格律,對於此聯卻標示「用字不當」,其情況可得而見。「挑」字生而輕、「踩」字俗而重,誠然不待細論。宜將之調整為:

粉牆灰瓦繞玉樹;
仄仄仄仄

青草紅花生石城。
仄平平平仄平

如此雙拗形式(註1),或可考慮。

(四)棋亭小篆七言聯

寨城公園之棋亭中,除「落成誌慶」之八言聯外,尚有一副小篆所書七言聯,然其對仗亦有失工穩。聯曰:

夢入神機橘中祕;
仄仄平平仄平仄

適情雅趣梅花譜。
仄平仄仄

此聯除了《橘中祕》外,還提及了明代徐芝《適情雅趣》、明代佚名《夢入神機》、清代王再越《梅花譜》等三種棋譜。將四種棋譜撰成對聯,除非平仄、詞性十分工穩,否則可謂難為。四種書名中,《橘中祕》、《梅花譜》一看便知是書名,《夢入神機》、《適情雅趣》則未必。此聯句首基本句式作「仄仄平平平仄仄」,末三字採用單拗而成「仄仄平平仄平仄」(註2),庶無問題。不論單拗與否,句尾皆宜相應而作「平平仄仄仄平平」。然而,此聯句尾末三字「梅花譜」之聲調為「平平仄」,可謂失律矣。特別是兩片末字「祕」、「譜」皆為仄聲,尤其不諧。格律以外,此聯詞性、文法尚算工整者,推「神機」、「雅趣」二詞:「神」、「雅」皆以形容詞作定語,各自修飾「機」、「趣」兩個名詞,是為偏正結構(格律也分別為「平平」、「仄仄」)。然從較宏觀之角度來看,「夢入神機」即「神機入夢」,「適情雅趣」也可解成「雅趣適情」。因此,前者之主語為「神機」、謂語為「入」、賓語為「夢」,後者之主語為「雅趣」,謂語為「適」,賓語為「情」,兩個短句都是主謂賓結構。但就詞性而言,卻出現了瑕疵。若要與「夢入」對仗,「適情」則當相應倒裝為「情適」。若保持「適情」字樣,二字分別為動詞、名詞,而則「夢入」二字分別為名詞、動詞,詞性全然顛倒。但「入」、「適」皆為仄聲中的入聲,權衡之下,句尾只能保留為「適情雅趣」,倒也完整保留了此書之名,而句首自當調整為「入夢神機」。至於上句尾末三字,「橘」、「梅」屬對雖好,但兩種書名就平仄而言並不相對,前此已論。再觀詞性,「中」為虛字而「花」為實字,並不工整;雖云專有名詞相對可稍為寬鬆,但也不宜多試。若加以調整,或可改為:

入夢神機窺橘祕;
仄仄平平平仄仄

適情雅趣譜梅花。
平仄仄仄平平

然「神機」、「雅趣」及《橘》、《梅》皆為棋譜,分置上句尾中始終不無「合掌」或「龜鼈對」之嫌,(註3) 宜再思之。

(五)「大鵬」聯一

園中又有兩副七言聯,皆以大鵬、引擎為主題,乃是描摹啟德機場飛機起飛的情狀。然二聯文字相近,蓋為同一聯修訂之不同版本而未忍割愛,故兩存之爾。其一云:

大鵬舞紅日;
仄仄平仄平仄

驟聽引擎嘯長聲。
平仄仄平平

此聯句首合乎七言近體詩格律,基本句式為「仄仄平平平仄仄」,「

」(「看」字古文)字可平可仄,然此處必讀仄聲方合律。末三字「舞紅日」為單拗,將「平仄仄」變為「仄平仄」。如是這般,皆屬正常。至於句尾之基本句式,當相應作「平平仄仄仄平平」。「聽」字亦可平可仄,此處必讀平聲才合律。然而,「擎」字只有平聲一讀,用於句尾第四字,應仄而作平,自然失律。且使用「引擎」一詞雖然尖新,帶有本土色彩,卻也存在問題。考「引擎」來自晚清民初上海的洋涇浜語詞彙,由英語engine音譯;後傳至香港,粵語沿用至今。然就字面而言,「引」、「擎」皆動詞,可謂並列結構(傳統稱為「蜆殼詞」,以其如蜆殼之兩扇,全然相似);再考慮其外來語因素,充其量只能視為連綿詞(一如「玻璃」、「琵琶」等)。與之相對的「大鵬」,固然指大鵬灣,也兼喻飛機,但「大」為形容詞,「鵬」為名詞,合在一起係偏正結構,與「引擎」相對,不無寬汎之感。此聯建議修訂為:

且看鵬摶舞紅日;
仄仄平平仄平仄

驟聽馬達嘯長聲。
仄平仄仄仄平平

《莊子.逍遙遊》:「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故曰「鵬摶」,為主謂結構詞組。句尾原來的「引擎」因平仄不合而不可用,或可改用「摩打」或「馬達」(motor之上海話音譯)。尤其是「馬達」一詞就字面而言也是主謂結構,「馬」、「鵬」皆為動物,故可形成「借對」關係。

(六)「大鵬」聯二

再觀第二副「大鵬聯」,其文云:

大鵬驟看舞紅日;
平仄仄仄平仄

飛虎咆哮動引擎。
仄平平仄仄平

據說所謂「飛虎咆哮」是指飛機開動引擎時「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給九龍城區居民帶來日夜毋寧的滋擾」。(何瑞麟《九龍寨城話古今》頁50-51)若作如此解讀,固是當年實況,但其情狀誠然無甚美感可言(對於非當地居民乃至後世懷舊者則另當別論)。考「咆哮」一詞有兩義,其一為怒吼,唐人常建〈空靈山應田叟〉詩:「日入聞虎鬥,空山滿咆哮。」其二形容氣勢勇猛剛健,如白居易〈漢高祖斬白蛇賦〉:「一呼而猛氣咆哮,再叱而雄姿抑揚。」但此詞今日往往帶有貶義,如「大聲咆哮」、「咆哮如雷」等。若此聯句尾果然是在描述飛機轟鳴,故而採用具有貶義的「咆哮」一詞,無疑導致上下聯之意境因一褒一貶而產生牴牾。當然,「飛虎」也可令人聯想到抗戰時期的空軍飛虎隊,與比喻飛機的「大鵬」相對,構思自也不無巧妙處。苟若是,則「咆哮」一詞必須更換,以避免不必要的歧義。

再看句首的基本句式為「平平仄仄平平仄」,「大」字以仄聲居平聲位,無妨。「看」字亦必須讀仄聲,方能合律。「舞」字也以仄聲居平聲位,雖然較為少見(如李白詩「此地一為別」之「一」等),但前人猶能接受,或稱為「單換詩眼」。句尾之基本句式,相應作「仄仄平平仄仄平」,文字的平仄並無問題,但評委之評語稱其「對仗不工,用字不當」、「對聯詞性不合,且語句不佳」。明確而言,正如何文匯教授所論:「『驟看』與『咆哮』,『紅日』與『引擎』均出現對仗問題。」就詞性觀之,句首「紅日」為偏正結構,「紅」為形容詞,作定語修飾名詞之「日」。句尾「引擎」如前所言,乃外來語音譯,姑可視為連綿詞或並列結構,因此與「紅日」對仗不工。又句尾「咆哮」為連綿詞作動詞,而句首對應之「驟看」乃偏正結構,「驟」為副詞,修飾動詞「看」,兩兩相對有失妥貼。此聯建議修訂為︰

大鵬直上追風日;
平仄仄平平仄

飛虎高吟動引擎。
仄平平仄仄平

「直上」、「高吟」皆為偏正結構,第一字為副詞,修飾第二字的動詞。「直上」出自前引〈逍遙遊〉,「高吟」出自李白〈猛虎行〉:「朝作猛虎行,暮作猛虎吟。」大鵬所摶之扶搖為旋風,而「風日」為並列詞組,與「引擎」差可對仗爾。

註:

  1. 所謂「雙拗」,就是在同一聯的兩句中完成「拗救」,其形式是將五言「仄仄平平仄」變為 「仄仄仄仄仄」,七言「仄仄平平仄仄平」變為「仄仄平平平仄平」。換言之,出句倒數第二、三字本平而用仄,導致音律不諧,是為「拗」;對句倒數第三字本來可平可仄,此時必用平聲,是為「救」。如李商隱〈登樂遊園〉「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杜牧〈江南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都是「雙拗」的例子。
  2. 所謂「單拗」,就是在同一句中完成「拗救」,其形式是將五言「平平平仄仄」變為 「平平仄平仄」,七言「仄仄平平平仄仄」變為「仄仄平平仄平仄」。換言之,倒數第三字本平而用仄,導致音律不諧,是為「拗」;倒數第二字改仄而作平,是為「救」。如宋之問〈夏日仙萼亭應制〉「悠然小天下」、張九齡〈望月懷遠〉「情人怨遙夜」、杜甫〈江南逢李龜年〉「正是江南好風景」、李商隱〈無題〉「直道相思了無益」,都是「單拗」的例子,唐人近體作品中為數極多。
  3. 合掌又稱為「駢拇」,就對偶而言主要是指語義雷同,凡屬同字、同義、近義詞語對偶,均為語義合掌。例如初唐宋之問〈初到黃梅臨江驛〉︰「馬上逢寒食,途中屬暮春。」「馬上」就是「途中」,「寒食」是清明,自然在暮春。再者,宋之問此聯之「途中」或作「愁中」,於意為佳,但「寒食」、「暮春」的語意重複依然存在。縱然兩句句意並非完全相同,但即使有一二詞語為同義詞也算合掌;這種局部性合掌,前人又稱之為「龜鼈對」。如此情況若非刻意安排,應該盡量避免。

「詩聯不厭改──九龍寨城公園落成初期新鐫詩詞聯語指瑕」講座系列 2

本系列文章:

〈寨城公園新鐫詩詞聯語 慘遭四大專家評為失格?〉(3-1)

〈寨城公園複句聯、詩詞指瑕 陳煒舜:詩詞聯格律推廣工作依然任重道遠〉(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