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戚生於紹興,卻不知倉橋直街,奇怪哉。
倉橋連巷 古樸幽遠
倉橋直街位於紹興老城區,它的歷史很老,可以追溯到宋代。根據南宋嘉泰《會稽志》的描述,當年眾多倉庫集中在府衙東北面,且以「倉橋」連接,而與倉橋連接的這條街巷,便稱之為「倉橋直街」。倉橋現已不存,但直街卻留了下來,幾條傳統尺度的里弄與直街相間交錯,好些具有人文情懷與歷史底蘊的台門小院建築錯落其中,共同塑造了該街區古樸且幽遠的江南建築群。
提起江南水鄉,有的已全盤商業化,例如周莊;有的雖保存原貌,但本地人已然遷出,成了一個大型博物館。倉橋直街沒有周莊的熱鬧,也沒有烏鎮的安寂,而是在兩者之間覓得一個平衡。最不同的是,這裏依然是居民區,有了居民,整個老城就依然具有生命力,依然延續着歷史的韻味。青磚黛瓦石板巷,小橋流水烏篷船,配上紹興特有的台門小院,相當有特色。
我很喜歡獨自漫步在這種巷子之間,仿如進入歷史空間,偶爾壯着膽子跨進一家台門,院子裏頗大,有人在裏面或做家務,或圍着摘菜,多是上了年紀的中老年人,和幾個嘻嘻哈哈的小孩子。見到我這個遊客,也只是和氣的點頭笑笑,令人想起了「江山靜好,歲月無驚」。你看那只小黃貓,慵懶的躺在門邊,偷得浮生半日閒,倒有希臘哲人第歐根尼的氣派。
我十年前第一次來到倉橋直街,正值早春三月,天氣陰冷,細雨紛飛,路人寥寥,確有「路上行人欲斷魂」的味道。我依然記得一個臨街小鋪貼出了一張告示,上書「寒衣有售」。我恍惚了一下,寒衣?怎麽如此民國風範。遠處身穿棉襖,頭戴氈帽,縮着脖子緩緩走來的,可會是阿Q?吳媽和假洋鬼子又在哪兒呢?中國傳統文字的魅力可真大,真的能夠牽引着我們,神馳千里,進入一個不一樣的時空。
春寒美意 疑幻似真
紹興的春寒確有一種詩意般的含蓄之美。我在小河邊尋得一小酒家,陳設簡陋,燈光昏黃,裏面沒有幾個客人,我就坐在依傍在臨河窗邊位置,點了幾個小菜和一壺黃酒,溫過的黃酒一下肚,酒量甚淺的我醉眼惺忪,腦子開始糊塗,心中鬱悶得以緩解。
酒醉飯飽,我踉蹌步出酒家,踟躕在小河邊的石板路上,細雨紛飛,涼風吹拂,眼睛也漸漸清晰了起來。此時石拱橋上的老人,小橋下的蓑衣漁翁,還有那停在河邊的烏篷船,處處皆是詩意,引導我進入一個奇妙的天地。我乘着酒意,興之所至,拍下了幾張很值得回味的黑白照片。那時候的我,連光圈快門也絲毫不懂,但就是那天的醉意和思緒,天時地利人和,開啟了我的攝影新世界。
說起這個小酒家,倒是有趣。我臨走時瞥見酒館門邊釘有一木牌,得知民國文人徐訏旅居紹興時,常來該店小酌,頓時對此處更添親近之感。7年後我舊地重遊,沿河來來回回尋了好幾趟,都找不到這間小酒館,心中頗為納悶,更是惆悵,不禁想,當年到底是真實,還是幻境?真是木宰羊。
書聖故里 粉牆黛瓦
另外一個好去處就是書聖故里,傳説那是王羲之的故居所在。那裏的本地居民更多,商業氣氛較倉橋老街更淡,更能觀察和感受紹興老城的原始風貌。眾多名勝古跡散布在四街六弄之間,如筆飛弄的蔡元培故居、西街的戒珠寺、蕺山街的題扇橋、肖山街的探花台門等,小橋流水、粉牆黛瓦、青石板路、庭院深深,很有味道。蔡元培的故居也在那裏,值得一去。
近來女兒參加灼見名家舉辦的中國文化問答比賽,需要誦讀《三字經》,書内之附註記載了蔡元培的兒時軼事。我才得知蔡元培個性專注,可以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入定地步,連樓下失火也置若罔聞,那時候他才7、8歲。將來再返此地,我真要跟精力充沛、「無時停」的女兒現場再說說蔡元培的故事,興許有話半功倍之效。
戒珠講寺本是王羲之故居,後來其棄宅為寺。我運氣一般,數次遊玩紹興,該寺都在裝修,後來一查資料,其自2012年開始動工裝修,似乎至今仍未完成。
江山靜好 老魂仍在
紹興的老街很有味道。我很喜歡一個人獨自走在這些街道上,細看歲月的痕跡,靜聽歷史的低喃。在這些古老的街道大門前,時而坐着幾個老人,平靜地享受着黃昏時光,從他們的臉上能看到歲月的滄桑,也有江山靜好的從容。他們的表情,就是老街的表情,生動而真實。他們的存在,表明老街還在,老街的魂依然還在。
舊地重遊乃人生樂事,尤其是我心中的紹興,看着電腦中的相片,委實令人悠然神往。這兩年,我想了不知多少回,一個人來到紹興,漫步在水鄉的小河邊上,重遇那間小酒館,坐在那臨河雅座,暖上一壺黃酒,點上幾個小菜,浅斟低酌,聯想翩翩,與中斷多時的時光再一次接上了軌。
〈夢迴紹興東湖〉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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