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黃金時代:多畫種多風格 小畫派商品化 自然寫實有趣

隨着荷蘭畫作需求擴大,加入畫家行列的人愈多,發展出多種新題材新風格。要提升競爭力,畫家專攻一種題材或風格。有只畫風景的,甚至專攻不同布料的,也有只作人像的,常有兩三畫家各據所長合作一幅畫的現象。

上星期跟大家介紹了荷蘭黃金時代(1581-1713)的歷史政經背景,今天再來談這個時代的繪畫,可更條分縷析。這是荷蘭繪畫史的全盛期,為荷蘭在西方藝術史上取得重要一席。

(圖1)《謹防奢華》,揚.斯特恩,1663,帆布油畫,高105cm,寬145cm,維也納美術史博物館。Beware of Luxury, Jan Steen, Kunsthistorisches Museum, Vienna.
(圖1)《謹防奢華》,揚.斯特恩,1663,帆布油畫,高105cm,寬145cm,維也納美術史博物館。Beware of Luxury, Jan Steen, Kunsthistorisches Museum, Vienna.

家家有畫 畫乃商品 品味裝飾

時荷蘭共和國風氣開放,宗教自由,市民多信奉新教加爾文主義(Calvinism),不裝點教堂,宗教畫不再重要。由於商貿發達,錢與權都握在商人之手,城市工商階層成主要繪畫市場。人民毋須再為生存憂心,有看重家庭生活,裝飾家居與酷愛繪畫的傳統。富人會訂製昂貴藝術品以顯權貴,普羅大眾也喜買一幅小畫或黑白版畫,彰顯自己品味教養。

他國來客驚訝的發現,在荷蘭就是賣豬肉、打鐵、補鞋的都會在店內掛上一幅畫作裝飾。一間不大的民居客廳會密密麻麻的擺掛了30到40幅不同畫作,可見繪畫藝術當時有多普及。

相對以前貴族教會金主,工商階層人口眾多,繪畫走向商品化,題材擴大,表現形式多樣。平貴都有,一幅名家訂製畫作,可換取一套房子,普通作品以今天幾千塊港幣等值就可買到,版畫、印刷品更相宜。畫家根據市場口味繪畫,由經紀推銷到荷蘭各地甚至國外(圖二)。有些經紀更僱用畫匠,大量製作流行題材,模仿大師名畫。

因為都是畫家先「投資」再賣出,要減低「風險」,畫幅都不會很大,也更方便市民買來裝點家居,反正大部分城市民居面積不大,故有「荷蘭小畫派」之稱。

(圖二)《有畫出售》,列昂勒·布拉默(1596-1674),黑墨水毛筆,高20cm,寬16cm,荷蘭萊頓大學印刷品博物館。Paintings for Sale, Leonaert Bramer, Prentenkabinet der Rijksuniversiteit Leiden.
(圖二)《有畫出售》,列昂勒布拉默(1596-1674),黑墨水毛筆,高20cm,寬16cm,荷蘭萊頓大學印刷品博物館。Paintings for Sale, Leonaert Bramer, Prentenkabinet der Rijksuniversiteit Leiden.
主題多樣 反映生活 愛國自豪

需求擴大,加入畫家行列的人愈多[1],發展出多種新題材新風格。要提升競爭力,畫家專攻一種題材或風格。有只畫風景的,有只畫靜物的,甚至專攻描畫不同布料的,也有只作人像的,常有兩三畫家各據所長合繪一畫的現象。只有少數大師如倫勃朗(Rembrandt)可以輕鬆跨界,各種題材都駕馭自如:

活潑風俗畫(genre paintings)

城市風俗畫是荷蘭黃金時代最具特色的畫種。抗爭西班牙君主暴政多年終取得獨立,經濟起飛,一個蕞爾小國竟可領先全球海洋貿易,社會風氣自主進步,商人、工人、專業人士,個個都自尊自信。

以前畫的是高高在上的聖人、古人,現在喜歡看到與自己一樣的人享受現世生活。加上低地國家素有寫實、純樸的繪畫傳統,發展出城市風俗畫,描繪新興資產階級、普羅大眾的生活。有積極進取,也有滿足現狀、追求逸樂的一面。喜呈現酒館群眾歡飲,或家居婦女的閒情逸緻──梳妝打扮、彈琴唱歌、讀書寫信、輕鬆的家務勞動等,維梅爾(Vermeer)的作品即多描繪此類題材。

許多畫作暗示新教信仰、警醒道德行為──無論是表揚謹小慎微的小市民、美麗多情的少女、勤勞憨厚的僕人,抑或警戒四體不勤的貴婦、浪蕩不羈的青年、不務正業的流浪漢、放縱胡鬧的醉酒鬼。普羅大眾買來掛在家裏,既享受看到歡愉的行為,也因帶有教誨訊息而可以心安理得;也有大量男性利誘年輕女性,甚至暗示妓女與嫖客的畫作,突顯貞節與物慾的矛盾。

(圖三)《殷勤的對話》,又名《父母的訓誡》,傑拉德·特·博爾奇,1654-1655,帆布油畫,高71.4cm,寬62.1cm,柏林歷代大師畫廊。The Gallant Conversation (or The Parental Admonition), Gerard Ter Borch,  Gemäldegalerie Berlin.
(圖三)《殷勤的對話》,又名《父母的訓誡》,傑拉德特博爾奇,1654-1655,帆布油畫,高71.4cm,寬62.1cm,柏林歷代大師畫廊。The Gallant Conversation (or The Parental Admonition), Gerard Ter Borch, Gemldegalerie Berlin.

好像博爾奇(Gerard Ter Borch, 1617-1681)的《殷勤的對話》(The Gallant Conversation)一畫,應該極受歡迎,多個版本散見全球各大博物館。 有說是父母教訓女兒,有說是妓女、鴇母與嫖客在討價還價。直到20世紀後期,德國柏林歷代大師畫廊修復此畫,發現男子手中其實拿着一塊銀元,由此確認為後者。

萊斯特(Judith Leyster, 1609-1660)是當時兩位有名女畫家之一,她的《男子利誘女子》(Man Offering Money to a Woman)中,中年男子意圖非常明顯,但年輕女子不搭理男子,勤勞工作自給自足的決心也很清晰。這可能就是男女畫家面對同一題材的分別。

(圖四)《男子利誘女子》,朱迪思·萊斯特,1631,帆布油畫,高30.9cm,寬24.2cm,荷蘭海牙毛里茨之家博物館。Man Offering Money to a Woman (The Proposition), Judith Leyster, Mauritshuis, The Hague.
(圖四)《男子利誘女子》,朱迪思萊斯特,1631,帆布油畫,高30.9cm,寬24.2cm,荷蘭海牙毛里茨之家博物館。Man Offering Money to a Woman (The Proposition), Judith Leyster, Mauritshuis, The Hague.
也有好像斯特恩(Jan Havickszoon Steen, 1626-1679)的群體畫,人物心理細緻寫實,色彩豐富,充滿幽默感,觀者充分感受到,當時荷蘭家庭豐裕歡快的節日氣氛(《聖尼古拉斯節的盛宴》)。而他的《謹防奢華》(Beware of Luxury)就警醒觀者不要過度縱慾。

《謹防奢華》畫面構思源自荷蘭一句諺語”In weelde siet toe…”,意思應接近中國人的「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為人處事、享受生活不要太過,要慎防後果。家居或酒館的布置因畫中人顧着享樂而雜亂無章,是斯特恩畫作的特色,同時暗示人心不正。他的畫作好像有點說教,但人物生動、故事有趣、手法詼諧所以深受歡迎,是荷蘭風俗畫的代表。

(圖五)《聖尼古拉斯節的盛宴》,揚·斯特恩,1665-1668,帆布油畫,高82cm,寬70.5cm,荷蘭國立博物館。  The Feast of St Nicholas, Jan Steen, Rijksmuseum.
(圖五)《聖尼古拉斯節的盛宴》,揚斯特恩,1665-1668,帆布油畫,高82cm,寬70.5cm,荷蘭國立博物館。 The Feast of St Nicholas, Jan Steen, Rijksmuseum.

愛國風景畫

國家不單贏得獨立,更取得驚人的經濟發展,人民生活改善,自然萌生自豪愛國之情。大量描繪荷蘭地方特色,城市面貌與航運水景的藝術應運而生。獨立的城市景觀與海洋畫都是全新畫種,絕對是歐洲先例。

符盧穆(Hendrick Cornelisz Vroom, 1562-1640)應是海洋繪畫的創始人,此畫種以歌頌荷蘭海戰實力,遠洋貿易,本土與國外殖民地河海風景為主題。他最有名的畫作《荷蘭船隊衝擊西班牙戰船》就可看到上懸共和國三色旗與國會旗幟的高大荷蘭帆船,甲板上圍滿炮筒,可四面環迴發砲,把設備懸殊,僅在前方安了火砲的西班牙划槳船,打到陣腳大亂,人仰船翻的情景。

(圖六)《荷蘭船隊1602年10月於佛蘭德海岸衝擊西班牙戰船》,亨德里克·科涅里茨·符盧穆,1617,帆布油畫,高117.5cm,寬146cm,荷蘭國立博物館。Dutch Ships Ramming Spanish Galleys off the Flemish Coast in October 1602, Hendrick Cornelisz Vroom, Rijksmuseum.
(圖六)《荷蘭船隊1602年10月於佛蘭德海岸衝擊西班牙戰船》,亨德里克科涅里茨符盧穆,1617,帆布油畫,高117.5cm,寬146cm,荷蘭國立博物館。Dutch Ships Ramming Spanish Galleys off the Flemish Coast in October 1602, Hendrick Cornelisz Vroom, Rijksmuseum.
當時荷蘭城市發展走在歐洲前沿,城市風景畫因而誕生。格雷·貝克海德(Gerrit Berckheyde, 1638-1698)是哈爾斯(Frans Hals)的學生,1660年後專門描繪荷蘭哈林,阿姆斯特丹與海牙幾個城市面貌(圖七),畫工精密典雅。

(圖七)《哈林市大廣場與聖巴弗教堂》,格雷·貝克海德,1696,帆布油畫,高69.5cm,寬90.5cm,荷蘭哈林市哈爾斯博物館。The Grote Markt and Sint-Bavokerk, Haarlem, Gerrit Adriaenszoon Berckheyde, Frans Hals Museum, Haarlem, Netherlands.
(圖七)《哈林市大廣場與聖巴弗教堂》,格雷貝克海德,1696,帆布油畫,高69.5cm,寬90.5cm,荷蘭哈林市哈爾斯博物館。The Grote Markt andSint-Bavokerk, Haarlem, Gerrit Adriaenszoon Berckheyde, Frans Hals Museum, Haarlem, Netherlands.
市民群像畫(Group Portraits)

市民群像畫(Group Portraits)亦是荷蘭當時流行的一種獨有畫種。行業工會(guilds)、慈善團體理事(regents)與市民警衛隊(荷語:Schutterij)皆喜繪製群像,好像今天拍一張團體照一樣。整個黃金時代,荷蘭都面對強國環伺,真正開戰會聘用僱傭兵,突發事故有分區市民警衛隊負責,由富人擔任委員,數年一期,期滿通常合資畫一幅群像留念,掛在警衛隊辦事處的公共空間。

最著名的市民警衛隊群像一定是倫勃朗的《夜巡》(Night Watch),本欄6月26日會專題介紹此畫。這裏介紹另一位人像畫家赫爾斯特(Bartholomeus van der Helst, 1613-1670)。1648年,西荷兩方簽訂《明斯特合約》(Peace of Münster),西班牙正式承認荷蘭為主權國,荷蘭舉國歡騰。阿姆斯特丹市民警衛隊特繪群像為紀念。此畫成功樹立赫爾斯特人像畫的名聲,因其畫風平易近人,在世時比倫勃朗更受權貴歡迎。

(圖八)《阿姆斯特丹民兵團慶祝簽訂明斯特合約之宴》,赫爾斯特,1648,帆布油畫,高232cm,寬547cm,荷蘭國立博物館。Banquet of the Amsterdam Civic Guard in Celebration of the Peace of Münster, Bartholomeus van der Helst, Rijksmuseum.
(圖八)《阿姆斯特丹民兵團慶祝簽訂明斯特合約之宴》,赫爾斯特,1648,帆布油畫,高232cm,寬547cm,荷蘭國立博物館。Banquet of the Amsterdam Civic Guard in Celebration of the Peace of Mnster, Bartholomeus van der Helst, Rijksmuseum.

深意靜物畫

以前畫作雖也包含靜物,但單獨成畫而廣受歡迎則始於荷蘭黃金時代。其中最為突出的是「炫耀的靜物畫」(荷語:Pronkstilleven)與花卉畫。

「炫耀靜物畫」源於安特惠普,後傳至荷蘭,炫耀富裕奢華,渲染生活豐盛,擺出一堆堆花果、山珍海味與遠方進口的名貴器皿。尤喜描繪豪奢的早餐,在璀璨目眩的物事中加插一些枯槁、死亡的形象,如凋萎的花草、開始腐爛的水果、計時沙漏等,暗喻生命短暫。有說是警惕觀者勿過度沉溺物慾,要維持道德的生活,其實是帶有宗教意涵的「虛空畫」(Vanitas)[2]。也有說此類畫作反映當時荷蘭在短時間內經濟迅猛發展,人民心底隱隱然帶着一點擔憂,恐防好日子來得快去得也快,不會長久。

本欄以前介紹過另一位專精此畫種的荷蘭畫家,貝耶倫(Abraham van Beyeren)[3]的大堆頭畫面。今天介紹威勒姆·卡夫(Willem Kalf , 1619-1693)的名作《銀水壺與大瓷碗靜物畫》,以簡單幾件物品盡顯奢華。

畫家憑着精妙畫工,把銀質水壺、金質酒杯、高腳水晶杯的反光與反映畫得像真的一樣;對比表面光滑細緻的中國瓷碗,紋理粗突的水果皮;剝開的檸檬還附着白色的內皮,飽含汁水的果肉晶瑩欲滴,每一件器物都非常貴重。但桌面上的水果,尤其是已去了皮的檸檬,應該放不了多久。瓷碗右下方一個打開玻璃蓋子的圓形小鐘,滴答滴答的提醒大家,時間正一分一秒的逝去。

(圖九)《銀水壺與大瓷碗靜物畫》,威勒姆·卡夫,1660,帆布油畫,高73.8cm,寬65.2cm,荷蘭國立博物館。  Still Life with a Silver Ewer and a Porcelain Bowl, Willem Kalf, Rijksmuseum.
(圖九)《銀水壺與大瓷碗靜物畫》,威勒姆卡夫,1660,帆布油畫,高73.8cm,寬65.2cm,荷蘭國立博物館。 Still Life with a Silver Ewer and a Porcelain Bowl, Willem Kalf, Rijksmuseum.

珍稀花卉畫也是荷蘭黃金時代發展出的獨特畫種。荷蘭人愛花,不獨在自家庭園栽種,也喜以花卉畫裝點家居,既美觀又帶來生氣,在一幅畫裏,可以同時看到不同季節開花的品種。尤其是一些稀有花卉、外地進口鮮花,那不是妙極?

當時最著名的花卉畫家勒伊斯(Rachel Ruysch, 1664-1750),大幅瓶花顏色鮮豔,姿態活潑,畫工細緻自然,精準反映實物,不對稱構圖更添生趣,時喜加插一些小蝸牛小蝴蝶等,讓那些花看來更形新鮮芳香。她的畫作非常受歡迎,有說在世時一幅畫,可以賣到已去世的倫勃朗畫作的兩三倍價錢,還是供不應求。

(圖十)《石欄上的陶瓶花卉與水果》,蕾切爾·勒伊斯,1700,帆布油畫,高99cm,寬83cm,英國劍橋菲茨威廉博物館。Flowers in a terracotta vase with fruit on a stone balustrade, Rachel Ruysch, Fitzwilliam Museum, Cambridge, UK.
(圖十)《石欄上的陶瓶花卉與水果》,蕾切爾勒伊斯,1700,帆布油畫,高99cm,寬83cm,英國劍橋菲茨威廉博物館。Flowers in a terracotta vase with fruit on a stone balustrade, Rachel Ruysch, Fitzwilliam Museum, Cambridge, UK.
風格多樣 畫派林立

荷蘭黃金時代,不單開創了多種新題材,還發展出好幾種不同風格的畫派。同一畫派聚居互相學習,如「烏德勒支·卡拉瓦喬派」(the Utrecht Caravaggists)、「萊頓精緻畫派」(the Leiden fijnschilders)、「台夫特畫派」(the School of Delft)與「荷蘭古典畫派」(Dutch classicism)四種不同風格。因畫派太多,沒有一派特別壯大,故每一派亦都是「小畫派」。

迷人光影:「烏德勒支·卡拉瓦喬派」聚居於烏德勒支,是卡拉瓦喬(Caravaggio)[4]的忠實信徒,不獨模仿其迷人的光影手法,還仿效他描繪平民生活的主題(圖11)[5],切合荷蘭本土純樸踏實的民風傳統。

(圖11)《拿着酒杯的快樂小提琴手》,格雷特·范·洪特霍斯特,1624,帆布油畫,高83cm,寬68cm,馬德里提森博內米薩博物館。The Happy Violinist with a Glass of Wine, Gerard van Honthorst, Thyssen-Bornemisza Museum, Madrid.
(圖11)《拿着酒杯的快樂小提琴手》,格雷特范洪特霍斯特,1624,帆布油畫,高83cm,寬68cm,馬德里提森博內米薩博物館。The Happy Violinist with a Glass of Wine, Gerard van Honthorst, Thyssen-Bornemisza Museum, Madrid.

精緻錯視:「萊頓精緻畫派」畫家聚落於大學城萊頓,着重模仿自然,精準複製一切人與物,畫出物件不同的質感。畫工極為細緻,畫面光滑如鏡,形象卻非常立體。擅長描繪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燭照夜景與錯視效果(trompe-l’oeil,圖12)。倫勃朗(Rembrandt)的學生格里特·德奥(Gerard Douw, 1613-75,也有寫成Gerrit Dou的)是此派代表,畫作散見歐洲各大美術館,包括盧浮宮與荷蘭國立博物館(Rijksmusem)。

(圖12)《荷蘭主婦》,格里特·德奥,1650,木板油畫,高26cm,寬20cm,盧浮宮博物館。The Dutch Housewife, Gerard Douw, Louvre.
(圖12)《荷蘭主婦》,格里特德奥,1650,木板油畫,高26cm,寬20cm,盧浮宮博物館。The Dutch Housewife, Gerard Douw, Louvre.
歲月靜好:「台夫特畫派」喜畫婦女家居生活,室內外望的風景,教堂內景,城市廣場,家居庭院等題材。畫派最有名的代表自是維梅爾(Johannes Vermeer, 1632-1675)的歲月靜好婦女家居生活畫,日後本欄會有專題介紹。

彼得·德·霍赫(Pieter de Hooch, 1629-84)與維梅爾同期,擅描繪主婦與孩子家居生活(圖13),室內與室外的光影對比;對建築物的幾何圖案如格子地板,牆磚、拱門,窗戶與傢俬的線條形狀等非常着迷。

(圖13)《台夫特一家屋子的庭院》,彼得·德·霍赫,1658,帆布油畫,高73.5cm,寬60cm,倫敦國家美術館。The Courtyard of a House of Delft, Pieter de Hooch, National Gallery, London.
(圖13)《台夫特一家屋子的庭院》,彼得德霍赫,1658,帆布油畫,高73.5cm,寬60cm,倫敦國家美術館。The Courtyard of a House of Delft, Pieter de Hooch, National Gallery, London.

天高雲遠:最能代表「荷蘭古典畫派」的應該是風景畫大師勒伊斯達爾(Jacob Isaakszoon van Ruisdael, 1629-1682)的後期作品,喜以一座孤獨的建築或大樹對比漫天雲朵,天高平野闊,雲湧靜水流。光暗虛實,動靜並存,大片的天空與變幻的雲霞。許多畫幅不大卻恢宏大氣,充滿古典氣息,像一首首拔高攀越的史詩,可說是百多年後「壯美」(sublime)繪畫風格,與19世紀上半葉浪漫主義(Romanticism)風景畫的先驅。許多雲彩畫的非常美(圖14)[6]

其徒梅因德·霍貝瑪(Meindert Hobbema)1689年繪畫的《在米德哈尼斯的大道》(The Avenue at Middelharnis)之獨特構圖亦令人驚艷,甚至被譽為荷蘭黃金時期的最佳風景畫。

(圖14)《遠望哈林──前有麻布漂白場》,雅各布·范·勒伊斯達爾,1665,帆布油畫,高62.2cm,寬55.2cm,蘇黎世美術館。View of Haarlem with Bleaching Fields, Jacob van Ruisdael, Kunsthaus Zürich.
(圖14)《遠望哈林──前有麻布漂白場》,雅各布范勒伊斯達爾,1665,帆布油畫,高62.2cm,寬55.2cm,蘇黎世美術館。View of Haarlem with Bleaching Fields, Jacob van Ruisdael, Kunsthaus Zrich.

(圖15)《在米德哈尼斯的大道》,梅因德·霍貝瑪,1689,帆布油畫,高103.5cm,寬141cm,倫敦國家美術館。The Avenue at Middelharnis, Meindert Hobbema, National Gallery, London.
(圖15)《在米德哈尼斯的大道》,梅因德霍貝瑪,1689,帆布油畫,高103.5cm,寬141cm,倫敦國家美術館。The Avenue at Middelharnis,Meindert Hobbema, National Gallery, London.

開拓版圖 現代先驅

就好像同時期的荷蘭商貿金融,成為後世跨國企業的先行典範[7]。隨着民主自由開放的大流,荷蘭黃金時代畫壇引領藝術品普及化商品化,發展出多種題材、多樣風格,大大擴闊了繪畫藝術的視覺與版圖。

同期意大利巴洛克畫風追求崇高的理想、美與戲劇性畫風;荷蘭則追求自然美,踏實反映平民百姓的生活,自然環境,城市景觀。意大利巴洛克崇尚豪華瑰麗、神聖偉大、波瀾壯闊、幅幅巨製,鋪滿整個大廳天花;而荷蘭走入民間,以小巧精緻取勝,親民貼地。

三位代表荷蘭黃金時代的畫家倫勃朗、哈爾斯與維梅爾對後世皆有深遠影響,日後本欄會為每位作專輯深入探討。荷蘭黃金時代其他繪畫,亦啟發了後代畫家。許多開始繪畫純靜物畫,不單梵高,塞尚(Paul Cezanne, 1839-1906)、馬蒂斯(Henri Matisse, 1869-1954)有多幅純靜物畫作。

莫蘭迪(Giorgio Morandi, 1890-1964)更專注靜物,看着他的瓶瓶罐罐,所有世俗的聲音好像悄然隱退,濾得一心安寧,有靜思之效。而勒伊斯達爾(Jacob van Ruisdael)的風景畫對後世浪漫主義風景畫家,如英國的約翰·康斯特勃(John Constable, 1776-1837)、法國的巴比桑畫派(Barbizon School)與美國哈德遜河派(Hudson River School)皆有深遠影響。

荷蘭黃金時代繪畫,為荷蘭在西方藝術館裏,建立了一幕幕主題豐富、趣味盎然、深入民間、自然寫實、讓人回味、發人深思的廣角環迴、立體沉浸式(immersion)體驗,值得荷蘭人自豪,更值得大家深入探討,細心欣賞。下星期續談該時代人像大師哈爾斯的一生與其他畫作。再下星期就是重頭人物,倫勃朗出場,敬請大家留意!

注釋:

  1. 數據顯示,荷蘭黃金時代約2000至3000個荷蘭人就有一個職業畫家,在約百年間,共繪製了500萬到1000萬幅畫作。至今流傳下來的不到1/100。因競爭激烈,許多畫家如維梅爾與哈爾斯都需經營副業,買賣他人畫作幫補生計。揚·斯特恩亦因同時經營酒館,常被藝史家誤為酒徒。
  2. 欲理解虛空畫(Vanitas)更多詳情,請參閱本欄文章〈新教的藝術發展──從毀壞聖像、釋放藝術至走向人間、百花齊放〉(2020年6月18日)。
  3. 詳情請參閱同上文章之圖六。
  4. 詳情請參閱本欄「卡拉瓦喬」系列文章(2020年10月29日至12月3日)。
  5. 詳情請參閱本欄〈巴洛克先鋒 歌頌平民 自然真實 啟發現代 攝影電影〉文章(2020年12月3日)圖13、14
  6. 本欄〈新教的藝術發展〉可看到勒伊斯達爾另一幅名作《埃克河邊的磨坊》(Windmill of Wijk bij Duurstede)。
  7. 詳情請參閱本欄上周〈荷蘭的黃金時代:自由開創勤努力 小國竟成海上霸〉文章(2021年6月5日)。

「荷蘭黃金時代」系列二之二

延伸閱讀:〈荷蘭的黃金時代:自由開創勤努力 小國竟成海上霸〉(「荷蘭黃金時代」系列二之一)

鮑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