甴曱論還是曱甴論?

「曱甴論」者所提出的幾種最有力的證據,似乎是金朝的字書《四聲篇海》、明朝宋濂所編的《篇海類編》以及生活於明末清初的吳任臣編纂的《字彙補》。

甴曱(續) (gat2 dzat2 / gat2 dzat2-35 / gɐt2 dzɐt2 / gɐt2 dzɐt2-35)

筆者曾於2013年出版的拙著《粵語古趣談正續編合訂本》的附錄三《粵音字書瑣議》一文中論及「甴曱」多被誤倒成「曱甴」這一現象,想不到其後似乎因此而引來了一些反對聲音。於是「gat2 dzat2」一詞的寫法就可以說有「甴曱論」與「曱甴論」兩派。這是好事,因為證明大家都關注自己的語言文字。不知不覺間,十年就過去了。筆者在這十年間,偶爾仍會留意一下近世文獻中有否「gat2 dzat2」一詞的資料,結果慶幸有可喜的發現。在向大家交代這些文獻之前,我們先看看「曱甴論」的理據。

「曱甴論」者所提出的幾種最有力的證據,似乎是金朝的字書《四聲篇海》、明朝宋濂所編的《篇海類編》以及生活於明末清初的吳任臣編纂的《字彙補》。讀過「曱甴論」者的論述之後,筆者當然不得不細心閱讀這三本古代語文工具書裏面的相關資料。現在,為免讀者覺得頭緒紛繁,筆者就將這三種書的相關內容表列出來(當中也有「曱甴論」者似乎忽略了的資料)。

這裏須補充八點︰

1《四聲篇海》原係金朝 韓孝彥所編著,內分579部(部首),其後其子韓道昭曾加以改併,只分四百四十四部。之後此書出現過不少版本,筆者本條所用的版本是在互聯網上可以讀到的《成化丁亥重刊改併五音類聚四聲篇海》。這個版本大致上是合韓孝彥的《四聲篇海》與韓道昭的《五音集韻》,再附以《餘文》、《川篇》、《搜真玉鏡》……等書的資料而成,並且經明朝僧人文儒、思遠、文通等「考訂」、「刪補」過的,裏面當有明人的語文觀(至少包括「字音」[所用反切已與中古韻書所用者有異]與「詞彙」[收錄了不少古代字書、韻書所不收的「俗字」]兩方面)。

2在《四聲篇海》一書裏,「甴曱」一詞(是整個雙音節詞作詞條的,與同一書中的其他字單一個字作「字頭」的顯然不同)既收於「田部」,亦收於「甲部」;而讀音方面,前者只出「反切」,後者則只出「直音」。

3《四聲篇海》「曱」字的反切「亏甲切」的「亏」字,是仿篆文寫法的「于」字。《說文》有「亏部」。大徐(北宋 徐鉉)注「亏」字云︰「羽俱切。今變隸作『于』。」

4《篇海類篇》中的「甴曱」同樣以「雙音節詞」列出。「甴」字的反切「士中切」的「中」字,顯然是「甲」字缺了左上角與右上角的筆畫之後的錯字,因為「中」字自古以來都只有「平聲」和「去聲」兩種讀法,且係「陽聲韻」[鼻音韻尾],與該書此字下面所標的直音──入聲「扎」相去甚遠(其餘二書所顯示的「甴」字讀音亦為「入聲」讀法[塞音韻尾])。

5《篇海類篇》「曱」字的「兮甲切」的「兮」字,亦顯然是「于」字之誤刻(如前所述,「于」字篆文作「亏」,而「亏」、「兮」形近,以此致誤)。

6《字彙補》「曱」字的反切「乙却切」的「却」,原書从「阝」,不从「卩」,這是古代「却」(卻)字常見的俗寫(譬如永祿本《韻鏡》第三十一圖‧藥韻‧牙音‧次清下的「卻」字即从「阝」;又如明英宗時蘭茂的《韻略易通》的江陽韻‧開母‧入聲下的「却」字,亦从「阝」,同一韻的「見母‧入聲」下面的「腳」字,同樣从「阝」)。

7《字彙補》「曰」部的「補字」部分又另收一「曱」字,其反切音為「烏謔切」(理論上與「乙却切」同音︰「却」與「謔」均在《廣韻‧藥韻》,「烏」與「乙」均為「影母」字。只不過《廣韻》不會用「烏」字切「三等字」。由此可見明人未完全掌握中古反切之法),直音同樣為「押」;釋義方面引《字學指南》指出字義為「取物也」。此一「曱」字的前面與後面均未見有「甴」字。可見此一「曱」字與「田部」的「曱」雖則「同形同音」,但二字不盡相同。「田部」的「甴」與「曱」都指出字的出處是《篇韻》[黃氏案︰就筆者觀察,古人提到《篇韻》時,有時是指《四聲篇海》所據之《玉篇》以及《廣韻》,有時卻是指《四聲篇海》本身。此處當指後者],而在《篇韻》裏的「甴曱」明顯是一個雙音節詞,也就是說《字彙補》「田部」的「曱」只是「甴曱」一詞中的「語素」,而此「曰部」的「曱」則是一個可以獨立運用的單音節詞。所以筆者不打算在此討論「烏謔切」的「押」。

8三書都只有「甴曱」(先「甴」後「曱」)一詞(《字彙補》「甴」、「曱」兩個字頭雖則分開列出,但仍然先列「甴」字,然後在交代其讀音與出處[《篇韻》]之後,即列出「曱」此一字頭,然後又交代其讀音與出處[《篇韻》];可見在《字彙補》裏,這個雙音節詞仍然是先「甴」,後「曱」),並無「曱甴」(先「曱」後「甴」)一詞,可惜三書都只交代此詞之讀音,卻並未釋義。

甴曱的粵語故事 3-1

黃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