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阮紀宏 (聯合國際書院新聞專業教授)
特區政府正在就政改問題展開第二輪諮詢,是否能夠獲得通過,兩個月後見分曉。坊間彌漫着一股悲觀情緒,儘管林鄭月娥表示將會盡最後一分努力。但香港正處於前所未有的分化局面,不但導致普選行政長官無望,更有可能進入無共識的「新常態」。
「新常態」(new normal)是一個經濟學家首先提出的新詞,用來形容金融風暴之後的全球經濟衰退,原來過去不正常的狀態已經成爲慣常,這是不可避免的不尋常,經過幾年就變成常態。國家主席習近平引用它來形容中國的經濟發展狀態,全世界都要習慣中國的經濟發展速度並不如以前快。
香港沒有共識並非新鮮事,其原因也早有論斷,根源就是建制派與泛民對於民主步伐發展速度有不同意見,而歸根結柢是對於中央政府的態度,建制派認同中央政府,而泛民認為中央政府是一切妨礙民主進程的根源。
從無共識到分裂
無共識的情況愈演愈烈,一般認為是佔中運動導致裂痕加劇,甚至到了無可彌補的地步,這個結論還可以細分:泛民與建制的陣營內部也有分裂,泛民的情況要嚴重一些。
內部分裂的表徵是整個陣營不能形成指針方向和行動綱領,但從佔中運動的過程中看到,建制與泛民都缺乏政治道德與勇氣,承擔對這場大型社會運動的發展方向與進程施加影響。
泛民的情況尤其嚴重,表現於從運動的發起,泛民為運動的理念與行動全面背書,但運動的戲劇性開始,並非由原來的組織者按原來計劃指揮,及後對於運動的進程幾乎完全失控,而泛民的政黨領袖,沒有公開高調的發表言論,同時也就喪失了對運動的領導地位,導致運動後期,佔中運動出現各種分歧行動,以及運動參與者表示誰也不能代表他們。
內部分裂的後果是嚴重的,泛民本來就缺乏共主,多年以來都是按照事態的發展臨時湊合成鬆散的聯盟,分分合合甚至可以用過山車來形容,他們唯一的共同目標就是要推動民主進程加速發展,但速度與幅度都是沒有客觀標準的。民主黨一度拿起政治勇氣,使得上一次政改獲得通過,而今在內部分裂的環境愈加激烈的情況下,就不再可能勇於擔當了。其他本來就較為激烈的民主派,就更不可能「以大局為重」了。
泛民內部,激烈與溫和之間無從調和,決定於其沒有統一的鮮明共性,經過佔中運動,更增添了代際矛盾,年輕的激進跟年長的穩重派之間,兩種矛盾交織在一起,形成更加複雜的關係,兩條線分別向不同方向發展,將來是否能找到匯合點,難以預料,但起碼在最近將來的選舉中,就會體現出沒有協調行動,甚至互相傾軋的局面。
建制派內部的情況沒有泛民般嚴重分裂,但也不能說容易協調。從中央政府的指導思想是不希望見到一黨獨大,這樣就必然會出現以不同階層或者界別組合的政團,各自從相關階層與界別中爭取選民支持,由於香港階層分野模糊,以及界別重疊嚴重,互相爭奪多於相互合作,建制派內部出現嫌隙是自然的事情。
佔中影響將在區議會選舉顯現
佔中運動從醞釀到結束,大數說兩年,小數說80天,建制派的支持者對於政府應該如何處理佔中的手法也有不同意見,總的來說就是比較容忍與比較激烈的措施,而且在不同階段的變化也有不同的演進。然而,建制派不同政團的立場與表現,亦未能得到其支持者的完全認同,認為該容忍的會覺得其支持的政團不夠容忍,認為應該採取更加嚴厲措施的會覺得其支持的政團不夠果斷。
無論建制派還是泛民,經過佔中運動之後,其基本盤都會產生很大變化,簡單的分析可能是朝更加激進和走向溫和兩個極端,嚴重分化的後果是市民被充分動員而在投票表態的時候出現歸邊,即以選票來表達站隊的立場。
然而,不能否定的另一個可能情況是,佔中運動導致莫衷一是,市民厭倦政治而出現冷感,產生無助感而出現冷漠,是否這樣或者多大程度是事實,今年舉行的區議會選舉的投票率將會顯示。
整個香港的生態出現基本改變之後,最重要的影響是香港整體難以得到中央政府的信任,連原來可以跟北京有對話機會的建制派也會遇到新困難。
過去無論是北京發生大問題或者香港出現新情況,中央都會第一時間召集建制派的各種代表團到北京,由領導人直接跟香港代表對話,而這次未見這樣的安排。
香港出現複雜的情況,影響所及,不但是政制發展,而是在民生以及各方面都難以取得共識,任何事情比如土地發展、福利、保育等等也難有進展,在這種情況之下,政黨需要進一步明確取態才能說服和動員支持者繼續支持,他們應該有足夠的靈活性處理,但處於更難的境地是特區政府,由於政治分化而導致施政效率嚴重下降,市民的怨憤會直指政府,而政府的靈活性甚低,矛盾必然上升。
中國宣布進入「新常態」的潛台詞是:
所有受影響的都要習慣新的變化。而不習慣遷就的香港市民,如何適應「新常態」的社會,需要耐心的說服和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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