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聚賢巨著《中國人發現美洲》內容有美洲發現的中國文字,發現大量中國特有花紋古物。古代中國人所知道的美洲植物、動物和礦物,古代中國人知道的美洲風俗及地理,亦涉及古人曾到美洲者。估計可寫三百多萬字,分三冊。今只見刊上冊,而中冊下冊至今未見面世。衛聚賢在校後記中說「在香港所作小論文,無處發表,又不甘懶惰,乃找了這個大題目,明知不能出版,但是藉此消磨我的歲月。」
古代中土與美洲關係密切
衛聚賢產生研究古代中國人與美洲關係,起自見到《春秋》載「戊申朔,隕石于宋五。是月,六鷁退飛過宋都。」的一句話。衛老知道古代能後退飛的鳥只有獨產於美洲的蜂鳥。鷁,即蜂鳥,春秋時蜂鳥何以從美洲走到亞洲呢?研究之下認為商代逃到美洲的殷人後代乘船返中土,欲拜見宋王(宋奉殷祀),見不到王而把帶來的貢物蜂鳥放了。宋人見此奇鳥而記下,魯人抄錄而記於《春秋》,衛聚賢因而展開此課題追尋研究。今摘錄該書幾點犖犖大者以饗讀者。
- 南美秘魯山洞中發掘出銀鑄女神像,頭戴向日葵帽,座下一隻龜若干蛇,左右手各提一牌,牌上鑄著「武當山」三字。由字體判斷是六朝文字。
- 禮記有「前朱雀而後玄武,左青龍而右白虎。」玄武是龜蛇合體,是北方神。
- 美洲發現中國饕餮花紋、雲雷紋。
- 秦代半兩錢在秘魯出土。
- 墨西哥出土陶器有「凡」,「亞」,「雨、水、月、目」字。
- 愛斯基摩人象牙飾物有「五、七、十」中文字。
- 中國古代鼎、鬲、爵食器飲器均三足鼎立。若彷獸型該是四足,美洲古陶器亦是三足而非四足;古代中國倉廩亦三足,美洲陶器倉廩亦如是,兩者如出一轍。
- 《南史》說到扶桑(墨西哥)「其地不貴金銀」;梁元帝碑有「銀闕金宮出於瀛洲之下」;《道藏》說「東海扶桑」是「金簡刻書」。古代早知美洲盛產黃金白銀。
- 衛文指出向日葵、玉蜀黍、馬鈴薯、番薯、番茄、南瓜、落花生等植物原產地是美洲,先後期傳入中國。
衛聚賢更早著述《中國人發現澳洲》
原來衛聚賢著述《中國人發現澳洲》更早,筆者後來無意中購得。該書自序署於1949年12月31日於香港。說「從167種古書中,搜集材料共分30章敘述。」並謙虛地說憑古書「推斷」。他有了這句說話,便需要後人學者考證其是其非了。
《中國人發現澳洲》中說及上古人對地球大小觀念。最早提出地球大小的是春秋時陰陽家鄒衍,他首先說天下分九大州。陰陽家著述早失,惟《呂氏春秋》與《淮南子》有錄下大九州方位名稱。「東南神州農土、正南次州沃土、西南戎州滔土、正西弇州並土、正中冀州中土、西北台州肥土、正北泲州成土、東北薄州隱土、正東陽州申土。」《論衡》說「鄒子之書謂天下有九州,非禹貢所謂九州也。禹貢九州,所謂一州也。」即以當時中國地域而論,天下有八十一州。
衛聚賢再引佛經《俱舍論》談古代天下。說梵書以須彌山為中心,天下有四大洲:一是東勝神洲,二為南瞻部洲,三稱西牛賀洲,四是北拘盧洲。衛說印度以喜馬拉雅山為須彌山。四大部洲其實指四大文明古國。四大部洲以須彌山為中心。中國在須彌山東,是東勝神洲。瞻部是「身毒」、「天竺」之轉音,南瞻部洲指印度。西牛賀洲,牛賀是「尼羅」轉音,在須彌山西指埃及。北拘盧洲,「拘盧」,音近崑崙,指巴比侖,因其地北於印度。「東勝」,是「秦」的合音。
衛老說印度古詩摩訶婆羅多中已有「支那」一詞,有人以為是「中國」,或「秦」之轉音,其實重音在「那」,「至那」是「夏」之合音。「摩訶」梵語「大」之意,摩訶支那即大夏。見《大唐西域記》載「大唐國……印度所謂摩訶至那國是也。」而「赤縣」亦「秦」字合音。「震旦」則指漢,梵書亦有「摩訶震旦」一詞,即大漢。外域古人都把朝代名稱作中國之名。
衛著缺乏學者響應及鑑賞
中國人早知南北極。衛聚賢引古籍所載,指古人已到南北極。《淮南子》載「南方有不死之草,北方有不釋之冰。」《周髀算經》載「北極左右,夏有不釋之冰。」及「北極之下,不生萬物。」《舊唐書》載「骨利幹處瀚海北……其地北渡海,則晝長夜短。日入烹羊脾,熟,東方已明。」上文說有人到北極圈內,日落天黑煮羊脾,當羊脾煮熟,又已日出了,這正是夏季在北極圈的晝長夜短現象。
衛老說魯國人到過澳洲,以春秋日蝕紀錄為證,因未到過南半球,不能寫下這些紀錄。魯人西元前720年到南洋、菲律賓。西元前591至553到澳洲。衛聚賢認為古人曾見過澳洲袋鼠。叫大袋鼠為「邛邛巨虛」或「邛邛」,《呂氏春秋》說其貌「鼠前而兔後」,高誘注《淮南子》說「鼠前,足短;兔後,足長。」《山海經海外東經》說邛邛「各有兩首」,其實是大袋鼠裝下小袋鼠,見到兩個頭顱便說兩首。衛老認為有海客運袋鼠獻燕王,曾在燕繁殖。屈原《天問》有「何所冬暖?何所夏寒?」此問句其實旨在引出答案,即當時已知世上有南半球之地,寒暖與北半球相反。衛聚賢相信在西元前296有人到過南極及北極,包括非中土人士。
衛聚賢認為齊桓公曾往越南,於魯僖公十年在越南看到「南交」,知「日中無影」。再派人走到南極。因當時已知南北極,製出簡單天文儀器「璇璣玉衡」,故當時成書的《堯典》有「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之語,與今一年日數,庶幾近矣。
晚年赴台生活 拮据難堪
衛聚賢的論述何以不能得到主流學者的推崇及鑑賞呢?筆者認為原因是他的見論走得太遠,太前衛。他的學問涉及古籍之廣,包括許多儒家忽略之道教書籍《道藏》、佛教各種佛經及不惹人注目的佛教經典,兼且個人對甲骨文、金文的認識和研究深切。主流學者固然各有所長,但對於衛聚賢研究那門學問,認識不深不廣,當代名家在這方面難有與之並駕齊驅,避而批評月旦衛老是很正常。此乃學者自珍羽毛,無謂多口失言。只好讓衛著藏諸名山,或讓之沙土自埋了。
筆者購入《中國人發現美洲》後,逕自寄了幾百元港元(當時約香港文員月薪)到台灣總經銷輔仁大學出版社再購著述,喜獲衛老親筆回音。兩次通訊,禮貌周周,竟對筆者謙稱弟,一派古道風範。衛老說他移居台灣後,得有關方面指示,到某機構領取微薄救濟金。但翌月再去已領不到,說不發了,一個老人家初到貴境而徬徨無助,當展誦來函,不禁使人惻然。他後來到輔仁大學兼課,「每兩周去一次,路上來回近五小時,真疲!」【註】此後失去聯絡,他也沒有寄書給本人。想得悲戚一點,恐怕他連郵費也不便支付,或者,一個老人去郵局身體太勞累,也不方便,時年八十六歲了。到了近年,才知道他高齡謝世。
衛聚賢在書中曾說找過幾個有錢人資助出版(中冊及下冊),結果回覆說曾送書給幾位教授看,他們說:中國人哪有資格發現美洲?便不肯資助出版。他在後記寫下:「我能寫時不寫,是我對不起國家;寫下稿子不能出版,這是國家的損失。」悲哉斯言!
【註】衛聚賢覆信收錄於拙著《現代書信》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