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輩喜稱美加華人為金山客、金山阿伯,因為早年往彼邦謀生,多是在美國西岸三藩市或附近落腳,直接或間接參予當地大半世紀前「淘金熱」的工作,三藩市遂被稱作舊金山。李小龍在舊金山出生,而他在美國的12年半(1959至1971)生活,佔他短暫一生的近四成(38%),亦是由青年步入中年的重要階段,更是截拳道武藝和荷李活影藝的孕育和成長期。
李小龍在美國生活時,正值世界冷戰和美加人權運動的火紅年代,當地華人的民權,經過好幾代人的爭取,在二戰後獲得法律上的保障,主流社會尤其是在大城市,對待少數族群特別是華人,便有大幅度的改善。華人社會地位的攀升,當時領軍是土生土長華人,他們英語能力高,有機會受高等教育並加入專業行列,更開始問政。而華人、東方人怕事的形象,便被當時剛傳入美加、但備受歡迎的東方武術如柔道、空手道、跆拳道、太極拳等沖刷着。李小龍返美五年後,柔道便成為1964年東京世運會的比賽項目,東方人尤其是日本人的尚武形象,自此便深入民心。
當年亦是二戰後台港第一波移民留學潮的開始,李小龍和他的同輩,就如當年千萬個負笈海外的學子一樣(包括李小龍的兄姊和後來的兄嫂、香港名作家林燕妮),將會浸淫在一個與香港截然不同的生活和文化環境中,或多或少,總會受到一定的感染,日後返港仍會在一段時間內與香港生活格格不入。李小龍性格的高度美國化,決定他日後不能在香港長住,而1970年代香港和大陸的發展機會,對他來說,實難媲美荷李活。
1959年4月29日(18歲)
李小龍乘船離開香港往美國三藩市。經過20多日的航程,於5月中抵達。李海泉在美國走埠多年,已築起一個可觀的人脈網絡,如18年前為李小龍辦妥美國出世紙才返港的劉義南(舊金山僑領)、是次寄住的關景鴻(譯音,Guan Ging Ho)家和各地華人尤其是戲行中人。李小龍姊姊秋鳳(Agnes)和哥哥忠琛(Peter),前者在三藩市接李小龍船,後者亦在兩個月後抵美。
李小龍利用幾個月的暑假在三藩市短住,一方面找合適的學校升學,一方面利用這段時間適應美國生活。言則在美國出世,李小龍實是一個百分之百的新移民。期間他參加了多個親友的聚會,結識了一班美國土生華人,包括 Bob Lee,他稍後欲介紹乃弟嚴鏡海(James Yimm Lee)與這位武術同好青年見面,但李小龍已遷往西雅圖。嚴鏡海是日後李小龍在美國(甚至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朋友。
1959年8月間
在李忠琛陪同下抵達西雅圖(北距三藩市1,300公里)。經過幾個月的搜尋,在西雅圖找到一間合適的中學,而在該市經營餐館、李海泉好友的周少平、馬雙金夫婦,亦同意照顧18歲的李小龍。李忠琛安頓弟弟在周家後,便自己上路往明尼蘇達州(東距西雅圖2,500公里)升學。李忠琛(1938-2008)畢業後返港在政府工作至退休,累職至助理天文台長。他曾有兩段婚姻,首任妻子是名作家林燕妮,第二任妻子是1975年香港小姐張瑪莉(於1995年離異)。
周少平(Ping Chow,1916-2011),廣東人。25歲時隨粵劇團走埠至紐約,時值二戰日軍偷襲珍珠港,美國正式對日宣戰。香港淪陷後,周少平選擇留在紐約謀生,轉行做中餐廚師,一年後與任職餐館侍應的馬雙金結婚,再過一年後便遷回馬氏的出生地西雅圖。周少平經年在美加西岸玩票式演大戲,而周氏夫婦亦曾是香港八和會館的名譽顧問。
周馬雙金(英文名露比,Ruby,1920-2008)祖籍廣東台山,是第二代土生土長美國華人。遷回西雅圖五年後,周氏夫婦便開設了位於華埠旁邊的露比周餐館(Ruby Chow Restaurant, 1122 Jefferson Street,現已拆卸), 此餐館是由一幢典型美式三層大屋改建,地下是餐廳, 二樓是周家居所,三樓是員工宿舍,李小龍在西雅圖約五年的生活,差不多全都是在此大屋渡過。
當地傳媒資料顯示,露比周餐館在當年是一間相當成功的食肆,甚受主流人士歡迎,除了周氏廚藝了得外,主因是露比的經營有方,她是一個公認的管理和公關能手。她與美國政界關係良好,在餐館附近的民主黨當地支部員工,便是露比周的熟客。而她更籍此關係擠身於西雅圖華埠的領導層,經常挺身向主流社會爭取權益,故此她曾任西雅圖中華會館主席(全球首位女主席),而周氏夫婦更長年是台灣的僑務委員。在70和80年代(李小龍死後),露比成功參政,連任三屆甘金縣(King County,西雅圖屬縣)的民選議員,為日後更多華人參政鋪路,例如首位美國 華人州長駱家輝(西雅圖所屬的華盛頓州),他曾特地在傳媒上致謝露比對他的影響,和表揚她對華人社區和主流社會的貢獻。
李海泉夫婦選擇西雅圖和周家,筆者認為是刻意的安排。西雅圖是細埠,遠離與香港聯繫較多的三藩市,李小龍在香港得罪的人,要尋仇亦不易。西雅圖華人圈子細,而周氏夫婦有相當江湖地位,周家是安全的避風塘,學校亦近在咫尺。要管教像「生馬騮」而父母不在身邊的李小龍,露比實是理想人選,女強人之外,她是一位已有管教五名子女經驗的母親,最大的兩個兒子(與前夫所生)與李小龍年紀相約。雖然一開始便不咬弦,但十八廿二的李小龍仍長年住在周家,課餘在露比周餐館幹活,幹的更是待人接物要有規有矩的侍應工作。李小龍父母定期寄生活費給他,所以他在餐館打工,絕非為了微薄的工資和小費。
圖片:作者提供
下文預告:李小龍初設振藩武館授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