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遊歷世界對畫家的影響非常深遠。以世界著名畫家梵谷而言,他於1853年生於荷蘭的一個小鎮,名為赫崙桑得,後來到訪巴黎,之後搬到法國的普羅旺斯。故此,人們把它的畫分為荷蘭時期和巴黎時期,可見在不同的地方,其畫風也會有所不同。
作為香港畫家,李超鵬的畫,隨着他到訪不同地方,其畫風也起了變化。當中最叫他難忘的地方是日本。 他憶述道:「日本櫻花盛放的景象,美得令人讚歎。在日本,我看見日本人在花田裏忘我地欣賞櫻花,慶祝春季的來臨,這是我畢生難忘的。」 從此,他的作品多了兩個題材:日本和櫻花。
除了日本,他在九十年代時亦到過尼泊爾首都加德滿都旅行,九十年代加德滿都像個中世紀城市,十分簡陋,街上有很多牛,人們穿上長袍,而內街則充滿木製的屋,當地的婦女很休閒,看到旅客會揮手,打招呼。 李超鵬感慨道:「當地的人雖然很窮,卻非常快樂。在加德滿都,我發覺生活可以有很多不同方式。」。現介紹他《一覺十年》的畫:
雪的故事
李超鵬第一次看見雪時,拍了這張照和寫了這段文字:「自幼便嚮往雪景中的一片白:時與空忽然隱遁於另一個世界,可惜一直無緣相見。那年3月在東京往三省堂走,一路上細雨濛濛,忽然天色暗了下來,雨絲不再直墜,卻在空中迴旋飄盪,翩翩起舞,著地無聲,觸膚微寒,沾衣不去。不是雪是什麼?喜極,張口啖雪,旁若無人,微甜。」 《雪的故事(一)》
「冷冷的1月,在溫哥華。二十年一遇的大雪下個不停。平日遊人眾多的Stanley Park竟四顧無人,天地渾成一體,萬化滲透心境。」《雪的故事(二)》
他在加大拿拍了一張雪景照,之後按照相片臨摹,畫了一幅畫,名為Snow in the Stanley Park ,但也不純粹是臨摹,而是按照這張相片,加入個人的觀感去畫。
「極寒冷的的1月,從巴黎南往尼斯避寒。樂極欲歸時,據說天降大雪數天,連火車也停開了。幸而及時復駛,滿載復課的學生,謹慎地蹓進洛婭河谷。深夜方達小鎮,了無人跡。雪河畔,濛城中,只見光禿禿的椴樹,兀立雪中,椏枝直指天空。訪逿園,鑑添師從窖中取酒一瓶,遊園把杯,亦是驅寒之意。」《雪的故事(三)》
鑑添師是指他的港大數學老師梁鑑添教授,這位老師住在法國Tours附近的一個小鎮。畫中就是其中一個酒窖,李超鵬說:「老師的屋是一所二百年的老屋,非常古雅。」
李超鵬靜下來,若有所思地說:「那段日子,我想了很多事,大概是受到環境影響吧。在畫這些畫時,時值剛過了八九民運,那時候我身在溫哥華,感受很深,也思考了許多。我想到五四運動,五四運動同是一場以學生為主的運動,以『外爭國權、內除國賊』為目標,該場運動有空前絕後的成功。反觀八九民運,學生是以反貪腐為目標,但為何會失敗?以悲劇收場?我一直都覺得很疑惑。也許是我們的政府強勢多了, 也許是因為五四運動時的民眾非常團結吧,在一聲令下後,全國都進行罷工、罷課、罷市。 八九是其中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就是九七香港回歸。 回歸本來是一件大喜事,但事實上,許多香港人卻又沒有很高興。 說到底,是政治環境迫使我思考了很多。」
鍾情於「地」界
他拿起一張《信報》,續說:「我近日看到一篇文章,名為〈天地人我 四不掛搭〉,這引發了我對人生的意義的思考。 這篇文章撮引唐君毅教授的一篇文章,主要說人能否從『天、地、人、我』四界中安頓好自己,有些人把自己安頓在『天』界,他們相信神,把自己的人生交託給神或上天。 有些則信『地』,『地』可指自然;有些則信『人』,信社會、國家。如果這三者都不信,那極可能是歸屬自己、自我。但當人對這四界都不掛搭時,就會失去生存的意義,很容易厭世、自殺。」 在李超鵬的作品裏,自然的氣息很重,絕大部分都是畫山、水、雪、花、草,令人有一種平靜,歸復自然的感覺,可見,他把一部分的自己,掛搭在「地」界。
圖中畫的是日本京都近郊嵯峨野的田園鄉郊生活。從畫中可見,李超鵬十分喜愛這種回歸自然的生活,他的太太說:「 也許是因為他當時比較苦悶,特別是國家和社會都沒有出路時,他看到這麼懾人的大自然,就像找到歸宿一樣。」綜觀李氏的作品,他畫西方風景和日本風景的畫風大有不同,畫日本的用色比較平淡、樸實,而畫西方的顏色則比較繽紛、鮮豔一點。 再者,李超鵬亦喜歡畫路,而這些路都畫得很明顯。 李太太說:「他想畫出我們的人生可以有很多可能性,不須限於傳統,死守規則,總可以有不同的路。」
這幅畫十分有趣,畫面充滿 小屋,每間小屋的結構基本上相同,但形態卻不同,各有特性。就像人一樣,外表可以很相似,但個性不一,是獨一無二的。
從李超鵬的畫可見,那些小屋、小路都給人一種很活潑、頑皮的感覺,包括這幅傘子的畫。這是李氏在泰國所看到的景象,他畫這個景象時,故意把傘放大,大傘中又加插了一些小傘,而且用色也很特別,選了芒果黃,傘頂的比例也不跟隨傘的比例,很耐看。
導賞員王韵琳說:「很多畫家都會選擇畫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景,但畫不同的時間。令人思考時間、空間、事物的關係。就像這兩張畫,畫了同一個地方,但明顯掛在牆上的燈,光暗不一,天色不一,站在城堡下的人,也不是同一個人。可見,隨着時間的改變,景物也會改變。」
從這幅畫可見,李超鵬心思細密,他除了畫大自然,也經常畫人,刻畫人性。例如這張就畫了人的天性,人的好奇心。當有一班人在圍觀時,其他人亦常會去湊熱鬧,看個究竟。 但值得人深思的是,李氏會多畫一位旁觀者,往往站在一邊,不上前湊熱鬧。 問到這個旁觀者是不是李超鵬本人? 他沒有回答,卻道:「我認為畫家的工作是畫畫,把畫好,工作就完成了,詮釋那部分,就留給看畫的人吧。」
這是令李超鵬讚歎不已的櫻花景象,但他畫櫻花時,喜歡把花連成一片花海,淡粉紅色一大片,佔了整幅畫大半的位置,而左下角畫了小小的一個人,感覺人和自然是十分和諧共處,人融入了大自然,成為自然的一部分。問及為何畫女性比較多,而少見男性的畫,李太太說:「男性是力量的表現,女性則比較柔和,適合入畫。」 李超鵬補充道:「中國人強調陰陽,自古以來,連文章都分陰陽。很多男作家都有陰柔一面,我也如此。普遍來說,中國的文章都是比較柔一點,寫女性多一點。 日本的三島由紀夫則比較剛一點,陽光和有力量一點。」
上述所有作品輯錄自李超鵬《一覺十年》一畫冊,這樣命名,是因為由1990到2000年的畫比較不清晰, 他也比較迷失,於是用了杜牧《遣懷》詩的一句為題:「十年一覺揚州夢」。 十年像一場夢,而這場夢為我們帶來很多好畫、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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