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圖片:韓國萬人集會抗議,要求朴槿惠下台(亞新社)
撰文:朴春蘭
韓國急轉直下的政局,似乎在說明荒唐的情節並不只限於韓劇的想像,而是活生生的政治現實。閨蜜、邪教、情夫、基金會斂財、青瓦台,敏感的詞彙交織在一起,讓韓國社會陷入衝擊。
母女引爆韓國政壇
崔順實——對於韓國民眾來講這曾經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然而這個10月她成為了韓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女人。她是朴槿惠的密友,兩人相識超過40年,但人們更習慣用「暗線親信」來稱呼她,視她為韓國實力掌權第一人。她修改朴槿惠的演講稿,干預國政,決定青瓦台的人事部署,韓國上下炸開了鍋,因為行使如此大權的人竟是一個毫無從政經驗的「民間大媽」。崔順實女兒的不當入學事件,以及與她關係親密的男性高永泰爆料她為總統「改演講稿」,成為事件的導火線,讓媒體嗅到了不尋常,開始了一場窮追猛打的追蹤報道。
事件的發端要從崔順實女兒鄭尤拉(音譯)的入學事件說起。鄭尤拉2015年以馬術特長生的身份入讀梨花女子大學,據悉該大學特招生裏並無「馬術」,2014年才設立,只錄取了鄭尤拉一名學生。招生處長還曾明確指示,學校要錄取在國際大賽上取得金牌的學生,鄭尤拉曾獲2014年亞運會馬術團體賽的金牌,也正是這枚金牌助她成功入學。但奇怪的是,這枚金牌的取得日期是2014年9月20日,而梨花女子大學特招申請截止日期則為9月16日,也就是說鄭是在申請截止後才取得這枚金牌。同時,據跟鄭尤拉修讀同課程的許多學生反映,鄭二年級開始幾乎缺席所有課程,卻從未得到來自校方的任何警告。更讓人不解的是,鄭在沒有遞交期末報告的情況下,教授仍給出了C的成績。
在此之前,梨花女子大學的學生已經因校方單方面宣布設立短期學校相當不滿.學生團體認為,校方的做法可能讓學校淪為用錢買學位的「學店」。對校長充滿憤怒的學生,因此次鄭尤拉不當入學事件再次爆發,校內貼滿了質疑校長及部分教授的大字報,上千人在校內示威抗議。事件開始引起韓國媒體關注,目光更轉向不當入學事件中的核心人物——崔順實。而10月時,與崔順實關係極為親密的男子高永泰(音譯)向媒體爆料,「崔順實最喜歡的就是為朴槿惠修改演講稿本」,引起軒然大波。
高永泰原本是一名運動員,曾代表韓國國家佩劍隊參加過1998年曼谷亞運會,並獲得團體金牌、個人銀牌。退役後,他卻突然開始在首爾江南區的一家高檔酒吧擔任營銷人員。據悉,高、崔兩人就是於2006年左右在該酒吧相識。崔比高大20歲,但他們很快發展成親密關係。2008年,高永泰成立了自己的時尚品牌Villomillo。2013年,朴槿惠曾拿着該品牌的手提包出現在公共場合,令Villomillo名聲大噪,該品牌之後也為朴槿惠製作過不少包包及服飾,疑是由崔順實搭線,高永泰被認為是此次崔順實事件的關鍵人物之一。
其實早在鄭尤拉事件爆發以前,在媒體界、政界,崔順實就已是「名人」。她的前夫鄭潤會在1998年朴槿惠進入政界參選國會議員時,曾擔任助理一職。朴槿惠當選總統後,鄭沒有進入青瓦台擔任要職。但他推薦了不少自己的「心腹」擔任青瓦台要職,最有名的就是「門環三人組」(門環,暗指通向青瓦台核心權力的媒介):李在萬、安奉根、鄭虎成,三人為總統辦公室秘書長。2014年底,已離開朴槿惠團隊的鄭潤會被爆出定期與門環三人組會面,涉嫌介入國政而遭到調查,後來不了了之。當時有人將鄭潤會稱為韓國實際掌權者,但後來有人爆出,大韓民國序列第一位其實是崔順實,第二位是崔、鄭兩人的女兒鄭尤拉,鄭潤會只能排在其後。韓國各大企業對崔順實唯馬首是瞻,青瓦台的行政官對她也是唯唯諾諾。
崔順實之父「控制」朴槿惠身心?
崔順實為何擁有如此大權,要追溯到她的父親崔太敏,崔太敏與朴槿惠的親密關係是公開的秘密。2007年,美國駐韓領館的一份外交電報中寫道:「崔太敏先生曾在朴槿惠的性格形成期徹底控制了她的身體和心靈,他的孩子們由此積累了巨額財富。」
崔太敏生於朝鮮,「六二五」事件爆發時南下,在日本統治時期做過警察。他曾出家做過僧侶,在七十年代創立「永世教」,之後更加受「牧師按手」儀式,成為牧師,但因並未正式學習神學課程,所以牧師這一頭銜充滿爭議。1974年,朴槿惠母親陸英修遭暗殺後,崔太敏去信朴槿惠多次,說受到陸英修的托夢,囑咐他要好好照顧朴槿惠。1975年3月,朴槿惠把崔太敏召進青瓦台會面,兩人關係以此為開端,朴槿惠似乎真的相信他是自己的母親派來守護自己的。隨著朴槿惠愈來愈依賴自己,崔太敏當時便利用此關係大斂錢財。崔太敏曾表示過,「朴槿惠和我是精神世界的夫妻,不是肉身上的夫妻」。
崔太敏於1994年去世,之後他的女兒崔順實便代替了他的位置,成為朴槿惠身邊最親密的人。坊間曾有傳聞稱,朴槿惠至今未婚也是崔氏家族在她身邊多年影響所致,讓朴槿惠身邊無親無故。崔順實比起她的父親要高調許多,她設立了Mir和K體育兩大財團,三星、現代、LG等多家大企業出資800億韓元(約7000萬美元),而此財團實質只是幌子,款項用於其女兒鄭尤拉馬術訓練等方面。她再於韓國與德國分別成立兩家空頭公司,挪用基金會資金,檢方懷疑兩家公司均由「改稿」爆料者高永泰管理。事發後,高永泰到檢察院進行逾40小時馬拉松式調查,但檢方未公布調查內容。
「閨蜜」成「總統背後的女人」
媒體從崔順實在德國棄置的平板電腦中查到200多份文件,其中有40餘份為朴槿惠的演講稿。由此可見,崔順實確實擁有修改和審閱總統演講稿的權力,與高永泰的說法一致。消息一出,全國嘩然,為了平息民眾怒火,朴槿惠在電視上發表《致國民書》,表示崔順實是自己多年來的好友,自己確實曾就演講稿徵詢過她的意見,但幕僚體系完備後,便沒有再找過她。朴槿惠還表示,自己是抱着把事情處理得更周全的心態,對驚動到各位國民感到慚愧,致上深切歉意。
然而,道歉並未能平息事態,在國民看來,道歉就相當於承認事實,後又爆出朴槿惠的道歉實際上是錄播,被指缺乏誠意。而媒體曝光的崔順實電腦內的第二批材料中,還發現總統就任準備的相關人事任用、國務會議與出訪資料,甚至還包括朝、韓三次私下接觸等國家機密文件。
憤怒的韓國民眾在10月29日晚在首爾市清溪川廣場一帶舉行燭光集會,主辦方表示約有三萬名民眾參加集會,警方估計實際規模約為9000人。參加集會的民眾高喊口號要求朴槿惠下台,並一度試圖遊行至青瓦台。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仍有部分示威群眾與警察對峙,包括首爾大學、慶熙大學等在內的數所高校的學生總會也發表了時局宣言,要求朴槿惠下台。
事件不斷發酵,國民憤怒與日俱增,而當事人崔順實藏身之處卻始終是個謎。
10月30日,崔順實終於在仁川機場現身,但韓國檢方卻沒有即刻將她帶回調查,而是接納了她「身體不適,休整一日再到檢察院接受調查」的請求。輿論普遍認為,從崔順實返韓到接受調查之前的31個小時,很可能會有律師、法官為她「做功課」,指導她怎麼應對檢方的調查,哪些指控可以承認、哪些指控則打死都不要承認。翌日下午三點,崔順實在媒體和示威者的團團包圍之下,進入檢察院接受調查。
新人物不斷出現
但事件卻如剝洋蔥般,不斷有新人物出現。在崔順實接受調查當天,據與崔順實一家關係親密的人爆料,一直以來幕後實際掌權者其實是崔順實的姐姐崔順德,崔順德發號施令,崔順實則根據指示行動。近年來,崔順德的健康不斷惡化,只能在家休養,但仍掌握大權。今年64歲的崔順德與朴槿惠是聖心女子高中的同學,因此這種說法似乎更具可信度。2006年,朴槿惠在首爾遭到襲擊,右臉被刀割傷時,曾在崔順德家裏待過一週。崔順德的女兒張友珍(音譯)也是馬術選手出身,並以馬術特長生的身份進入延世大學,目前擔任韓國冬季體育英才中心的秘書長。據悉,鄭尤拉自幼學習聲樂,後接納張友珍的提議,改為專攻馬術。
雖然崔順實、高永泰等事件關鍵人物已經接受調查,但事件遠未結束,更多關鍵人物陸續浮出水面。朴槿惠在10月30日倉促改組內閣,受理了「門環三人組」在內的五名核心職員的辭呈。11月2日內定國務總理、盧武鉉政府政策室長、韓國國民大學教授金秉准獲新任總理提名;韓國金融委員會委員長任鐘龍獲經濟副總理提名;韓國前女性家族部副部長朴升柱為國民安全處長官。朴槿惠倉促改組總統府,革新內閣,被看作是為保住自己總統職位的無奈之舉,門環三人組是從朴槿惠1998年進入國會開始,陪伴朴槿惠長達18年的人。
但許多民眾表示,他們想要的不僅是新內閣,朴槿惠也必須下台。11月12日,首爾將會有一次更大規模的示威遊行,朴槿惠是否能透過內閣與幕僚換血而保住權位,還是最後被逼黯然下台?還是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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