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規劃你的生涯？

 

社交網絡的新聞有時候真假難分，真新聞比假新聞更離奇。

 

最近的例子來自教育局吳克儉局長。談及大學生自殺，他認為原因之一是大學生選科未必是興趣或強項，壓力太大受不住，因此「生涯規劃」十分重要。「生涯規劃」是教育局近年的重點政策，局長不放過任何機會宣傳，想不到的是連自殺問題都不放過。

 

硬銷到了一個點便成突兀，甚至涼薄。

 

我花了點時間了解「生涯規劃」是何物，大概是這樣：班主任、輔導組幫助學生認識自己（如透過心理測驗），分析自己的長處和短處，制定每年升學就業或學習計劃，透過參觀訪問了解不同行業的實際情況。簡言之，就是幫助學生放眼未來，十幾歲人計劃好大半世如何生活。

 

政府出手不輕，每年為「生涯規劃」津貼超過兩億元。

 

小時候大家都寫過「我的志願」，就算寫得幾認真，相信內文跟大家將來發展幾乎沒有關係。主因有兩個：搞清楚自己的喜好有早有遲，世事的變化也不由你控制。

 

一位行內朋友，博士畢業後在顧問公司做了好幾年，一家四口生活富足，奈何工作沉悶無比，40幾歲決定放棄顧問工作重投學術界，由助理教授做起，人工減半，但做學術研究做得快樂。

 

有人小時候就知道想要甚麼，但更多人很久都不知道自己的喜好，要求十幾歲的學生為自己計劃前路，再要求老師由上而下了解幾十個學生的興趣所在，就如交一篇又一篇「我的志願」的功課，寫的糊裏糊塗，改的一知半解。得罪講句，負責「生涯規劃」的老師有幾個其實是身不由己，無奈接受朝令夕改的教書生涯？

 

就算有清楚的喜好目標，世事難料，也輪不到你說如何就如何。大學畢業時碰上沙士，幾多人生目標都要放到一邊；一場金融風暴，改變了幾多人的十年八年。讀書時吃香的行業，畢業時可以奄奄一息，十年八載內的供求變化誰能看得清？講到尾，生涯很靠運氣，而運氣是計劃不了的。

 

除了跟學生多溝通、提供學生未必知道的資訊，老師應做的其實跟「生涯規劃」相反：個人志趣隨時間經歷改變，人生中又充滿不確定性和風險，要教曉學生的是生涯根本難以規劃，人生將有各種失落和無奈，屢試屢敗和願望落空是逃避不了的現實。

 

給學生製造「生涯能夠好好規劃」的假象，才是最危險。

 

原刊於《am730》，本社獲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