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連科獲紅樓夢獎奇緣

 

 

 

北京作家閻連科相隔半年，再度重臨香港，這次來香港適逢頒獎給他。他的小說《日熄》獲香港浸會大學文學院第六屆「紅樓夢獎」首獎。參加頒獎典禮前夕，讀了閻連科的散文《命定的事》，與他相識20年，還是第一次知道他當年如何向愛妻求婚。他在這篇散文中說，「總以為，我和妻子的婚姻是命定的事，爭吵是命定的事。妥協、相安和扶生，也都是命定的事。我和妻子在上世紀的1984年結婚，結婚時26歲」。

 

那年，他父親病重，把閻連科哥哥叫到病牀前，說他預感自己難度這年冬天的冷寒，一生辛勞，四子女有三個已成家，只有連科還未結婚，倘能看著連科結婚，就是冬天果真離去，心裏也踏實許多。閻連科在幾百公里外的商丘部隊當兵，哥哥在電話裏對他說了父親這番話。他要結婚，「是父親的生命給我命定的事情」，於是他要去開封，見他女友說，「請你和我結婚。我年內必須結婚，這是命運安排。如果你不答應結婚，我們就各奔東西，只是路人在途中一次相遇」。

 

她騎自行車趕來，在一條胡同相見。她在電瓶車廠上班，是車工，身穿灰藍色工裝。他說了父親病情，說了為了父親他必須結婚的想法和安排。他倆中間隔著她那輛自行車，看不出她臉上有什麼驚訝和不安。她自然而得體地說：「我得回去跟我爸媽商量商量。」她推著自行車離開時，腳步很慢。他望著她高䠷的後影，又追著大聲喚道：「我就在這兒等你回話啊！」他不知道那大聲的喚叫，是不是一種逼婚。30分鐘後，她回來了，默站一會漲紅臉說，她爸媽同意結婚。她慢慢說了，又急急走了。閻連科再次望著那條胡同，再次望著她的後影……他寫道，「我無法說明我對她的感激和對命運的感謝」，「她走後，我的淚水瑩瑩嘩嘩地流了下來」。那年1984年10月，他倆結婚了。入冬，他父親在他們婚後不久就離開了他們。

 

他的婚姻被說成「命定的事」。他創作生涯中，作品是不是獲獎，他也說是「命定的事」。在中國文壇，會不會獲文學獎，他曾自嘲是「陪跑」。他的作品在國外文學評論界頗為顯眼，但他的作品雖入圍法國費米娜獎、國際布克獎、賽凡提斯獎等一批國際文學獎，但最後卻未能獲獎。其實，「陪跑」只是自我揶揄，他早就奪過20多個獎項，有《解放軍文藝》優秀作品獎、《小說月報》百花獎、《十月》優秀獎、《中篇小說選刊》優秀作品獎、《中篇小說選刊》獎、上海市中篇小說大獎、魯迅文學獎、老舍文學獎等。「命定」的是，他的作品二零一三年起接連在國際上獲獎：花蹤文學獎、卡夫卡文學獎、日本推特（twitter）文學獎……

 

2014年，閻連科以捷克語版的《四書》，成為獲卡夫卡文學獎的首位中國作家。閻連科曾對亞洲週刊說，《四書》是他這幾年寫作中最滿意的作品。2016年4月，國際布克獎在倫敦揭曉六部最終入圍作品，閻連科的《四書》入選。這是閻連科作品自2013年以來第二次入圍該獎最終候選名單。不過5月國際布克獎公布最終結果，閻連科還是「陪跑」，由韓國小說家獲獎。

 

月前，香港浸會大學宣布，閻連科以小說《日熄》奪第六屆「紅樓夢獎：世界華文長篇小說獎」首獎。決審委員會指出：「《日熄》以中原大地的『死亡儀式』（葬喪傳統及其『變革』）為發端，展示了道德秩序和價值的崩壞，擴展到『日頭死掉、時間死掉』的末日奇觀。閻連科以一個14歲的鄉鎮少年作為敘述者，發明了一種如泣如歌、具音樂節奏的語言，以繁密豐富的比喻重複地『叨叨』著，向失去了靈感的作家、虛空和高天諸神呼號，說出『世界黑夜』。閻連科堅韌而又充滿爆發力的文本實驗，再次給文學讀者帶來驚喜。」

 

 

 

就在閻連科來香港前幾天，在人民大學文學院第二屆創造性寫作研究生班迎新會上，教授閻連科說：「上一屆開課以後，這個班最大的受益者其實是我、梁鴻以及張悅然。我這個年齡重新回到學生中間，也重新回到學習的氛圍中去，我發現自己變得非常年輕。我非常感謝去年的八位學生，是你們給我重新煥發了一種寫作的熱情，我的長篇小說《日熄》就是在這種熱情之下創作的……」

 

去年春天，他開始寫作《日熄》，但進程艱難。「這一代作者的寫作對宏大歷史敘事非常關注，我想在這一點上發生一點變化，回到個人、對人本身的關注。整個故事發生在一個晚上，時間很短，這對長篇創作來說也是挑戰。」雖然小說只耗費半年就完成，但修改至少十次以上。

 

對獲獎，閻連科素來態度淡然，他對《亞洲週刊》說：「簡簡單單吧，獲獎只是三天五天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不會影響日常生活和寫作。無論獲什麼獎，該幹啥還是幹啥，該寫作還是寫作。」獲得本屆紅樓夢獎「決審團獎」的，包括甘耀明的《邦查女孩》和徐則臣的《耶路撒冷》，而吳明益的《單車失竊記》、陳冠中的《建豐二年：新中國烏有史》和遲子建的《群山之巔》則獲得「專家推薦獎」。

 

都說，卡夫卡文學獎是諾貝爾文學獎風向標。閻連科則因其「荒誕現實」色彩的寫作，被普遍認為是繼莫言之後最有希望獲諾獎的中國作家之一。有趣的是一則八卦新聞引發人們熱議。近日，三家博彩公司 Ladbrokes、Unibet 和 Paf 都公布了2016年諾貝爾文學獎賠率，截止9月17日，在這三家的賠率單中，正如多年前一樣，中國讀者最熟悉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樹以最低賠率佔據榜首，肯雅作家恩古吉．瓦．提昂戈和美國猶太作家菲力浦．羅斯緊追其後。中國作家閻連科和北島也登上了 Ladbrokers 賠率名單，分別位列第39和第40位。閻連科2015年首次進入該榜單，2016年排位有所上升，或與其入圍布克獎有關。

 

 

中國文學界譽為「荒誕現實主義大師」的閻連科是一位極具爭議的作家，他提出一種新的文學創作概念「神實主義」。知名導演、攝影師呂樂最新導演作品《速求共眠》9月中旬開機拍攝，影片定位為「青春、文藝、農村」，從曝光的劇情看，主線是一個50多歲建築農民工和一個20多歲北京大學高材女學生的故事，在人生低谷期相遇，以小人物的良善揭開各自人生心結；《速求共眠》創作劇本的正是閻連科。復旦大學教授、文學評論家陳思和評論說：「閻連科天生具有奇幻的想像力，又是當代中國最具探索勇氣的小說家，他的小說從不重複自己的寫作經驗，每一部都具有小說形式的探索性。他是備受關注而被爭議，不是因為備受爭議才被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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