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丰:令孤沖與鐵王座

武俠是我們華人社會獨有的文化,跟西方的奇幻可謂鼓旗相當。
封面圖片:圖左為中國2013年電視劇《笑傲江湖》劇照,演員為霍建華,飾演令孤沖;圖右為美國電視劇《權力遊戲》鐵王座劇照。
現在開始談談那兩張特別的椅子。為什麼我要特意說九龍寶座和鐵王座呢?因為它們各自是代表着東方武俠和西方奇幻的椅子,從中可以看出一些東西方之間的價值觀差異、歷史觀差異。
鄭丰來臨香港書展,與書友分享對於東方武俠與西方奇幻的看法。(貿發局圖片)
鄭丰來臨香港書展,與書友分享對於東方武俠與西方奇幻的看法。(貿發局圖片)

鐵王座——最高權力的追逐

我們先說鐵王座好了。
它是著名系列小說《冰與火之歌》裏面相當重要的王座,《冰與火之歌》也就是現在美國熱播、紅遍全球的電視劇《權力遊戲》的原著小說。如果大家是小說或電視劇的捧場客就會知道,鐵王座是很特別的,它看起來就是讓人覺得非常不舒服,充滿鐵刺、倒勾的一張椅子。當初七大王國首位君主伊耿故意把它造成這個樣子,因為他認為國王不應該坐得很舒服。伊耿收集上千把投降國軍隊的劍刃,讓巨龍以火炎燒熔,最終鑄造成為鐵王座,象徵着權力的絕對統一。
《冰與火之歌》整個劇情都是圍繞着這張王座,各個家族都有人覬覦着想要坐上去。我們英俊的主角——瓊恩·雪諾想坐上去、廣受觀眾喜歡的「龍之母」丹妮莉絲·坦格利安也想坐上去,還有好多好多人想要佔據這個位置,代表着最高權力的爭奪。劇情發展至今,已經有好幾個角色坐上去之後就死了,但還是很多人渴望着這個位置。

令孤沖哲學——懶理九龍寶椅

然後九龍寶椅,它是《笑傲江湖》裏很漂亮的一張太師椅,以淡黃錦緞製成,繡了九條金龍,金龍捧着一個從大海升起的太陽,左邊有八個字:「中興聖教,澤被蒼生」;右邊八個字是:「千秋外載,一統江湖」。
這張椅子的由來是這樣的:魔教教主任我行率教眾攻打恒山,少林方證大師和武當沖虛道長為了消滅任我行,造了這張椅子放置於恒山之內,座位下埋有炸藥,坐下一炷香時分就會引爆。他們倆原本希望任我行禁不住慾望,坐上去後便會引爆身亡——但老實說,這聽起來還挺天真的,哈哈,這分明是陷阱嘛,任我行又不蠢,怎會坐上去呢?
當聽到這道計策的時候,主角令孤沖怎麼想呢?他是心中一寒,尋思:「二萬斤炸藥!這許多火藥一引發,玉石俱焚,任教主固被炸死,盈盈和向大哥也是不免。」他馬上是擔心會傷及無辜。然後經過一番內心掙扎以後,他的心思又變成了「大家一瞬之間同時畢命,豈不乾淨?」這已經是有點像是道家的感覺了。
這張九龍寶椅象徵的自是「武林至尊、千秋萬載、一統江湖」,但除了桃谷六仙坐了上去之外,還有人想坐嗎?會像鐵王座一樣,大家都搶着坐嗎?方證大師、沖虛道長認為任我行想坐,我想岳不群、左冷禪、林平之看見了可能也會坐上——但明顯的這群人都是壞蛋角色。所以說,整套《笑傲江湖》可以歸納成為「令孤沖哲學」:寧可笑傲江湖,獨善其身,卻一點不想捲入一點紛爭,完全不想當什麼武林盟主,沒有絲毫對權力的渴求。

道家談治國如烹鮮

我剛才為什麼說令孤沖有點道家的感覺呢?大家知道,儒家講的是大一統、事奉國君,可道家完全沒有這類的政治思想,它追求的是小國寡民、老死不相往來,從不跟你講什麼天下統一、千秋萬載,所謂「治大國如烹小鮮」,煮尾小魚不要煮爛就好了,不要一直弄牠,無為而治嘛。
中國自從秦朝之後,一直就是追求大統一的,你看漢唐盛世就是領土最遼闊的時期。可是原來有史以來,中國處於統一狀態的時間只有950年,從東周開始算到現在,則只佔三分之一,其他都是分裂狀態,三國、南北朝、五代十國,還有很多時候都在分裂。任我行為何如此希望一統江湖,可能就是儒家思想的反映。

兩張椅子 透視東西文化

說到這裏,我總結一下心得。
九龍寶椅讓我們看到的,是一種嚮往天下一統的心態,但同時也代表着個人的自由,這兩層意義分別來自儒家和道家;鐵王座就根本沒有什麼一統的思維,大家都是分裂的,各打各的,是一種權力的鬥爭。
今天我說東方武俠與西方奇幻,武俠是我們華人社會獨有的文化,跟西方的奇幻可謂鼓旗相當。從這兩類小說,我們可以看見很多不同的價值觀、思維方式等等,譬如鐵王座和九龍寶椅,兩部小說以它們講述爭鬥的故事,但所用的視角卻是截然不同。
最後,希望大家的武俠之夢永不止息。謝謝大家!

本社編輯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