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國學者也拼命到西方期刊發表文章,從數量上說成果顯赫,但有多少新思想呢?很多學者掌握了西方學術的技術,並在技術層面超越了西方學者,但思想是蒼白的。到現在為止,至少在社會科學,還是拿不出一個中國學者創造的概念來,更不用說是理論了。即使西方所謂的頂級學術刊物,有多少獲得諾貝爾獎的學者在那裏發表過文章呢?或者說這些雜志在人們追求學術或思想的過程中,扮演了什麼重要的作用了嗎?在很多中國學者那裏,似乎能在這些雜志上發表文章就有學問,就有思想了。要知道,一些諾貝爾獎的研究成果首先是出現在講座、簡報等中國人根本看不起的平台上的。
在這方面,機構和個人也差不多,甚至更為糟糕。西方有學校排名體系,中國自己也搞。各個大學之間的競爭,猶如各個省份之間的 GDP 增長率的競爭。無論是評價體系還是各方面的競爭,應當存在,但問題在於錯誤的引導。知識的生產及其影響,並不是排名排出來的,也不是學者之間競爭出來的。知識的生產有其特殊性,需要一個特殊的思考環境。中國的教育機構顯然並沒有從提供環境入手,來輔助知識分子的知識生產,所設置的各種制度反而成了知識生產的嚴重阻力。
名譽崇拜背後有很多根源,但主要包括「硬」的利益和「軟」的自信赤字。「硬」的利益不難理解。每一項名譽背後就是龐大的來自政府、企業和社會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利益。「軟」的自信赤字就是學界和機構對自己沒有信心,只能求助於外在標準來衡量自己。對學者來說,獲獎只是副產品。獲獎當然是好事,因為它表明同行乃至社會的承認和認可。不過獲獎並不是知識本身的使命。學者不是為了獲獎而去生產知識,而是等知識生產出來後,遇到「好運」被人家看上了。歷史上有多少好的思想,在當時並沒有被他人所認識、所承認,但對人類產生了巨大影響。
同樣,期刊制度也很重要,因為它至少提供了一個最低標準,保證最低限度的學術水平,但是學者不能為了要在特定期刊發表文章而寫文章。只有等知識被生產出來之後,期刊才變得重要。即使一篇文章不被任何期刊所接受,也不見得就沒有思想。再者,期刊制度更不能成為官僚管理教授的手段;一旦這樣,為了文章而文章,知識追求的目標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便是中國學界的現狀。
原刊於《聯合早報》,獲作者授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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