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世界的六大「奇特現象」

投資世界其實就是複雜系統。因此，現實世界與投資領域存在「奇特現象」。奇特現象就是反常識、與我們平常潛意識中預設的規則不一致的現象。我把這些現象概括為非線性成長、非常態分布、非連續成長、非獨立存在、非有序發展和非理性行為六大奇特現象。

奇特現象一：非線性成長

在人類進化的歷史中，人們習慣沿着前人留下的直線軌跡緩慢發展。因此，人們通常以線性的思考方式去解釋世界。這種思考方式大大的影響我們的判斷。金融市場中，在資產訂價與財務預測方面，人們往往認為今年的情況和去年大致相同，企業未來的成長與過去幾年類似。但是，世界是非線性的。非線性成長包含指數成長和對數成長，這兩種成長形態在生活中無處不在，特別是指數成長深刻的影響着人類社會。人類社會重大典範的轉移、技術創新的變革、金融市場的波動，都呈現出指數成長趨勢。

奇特現象二：非常態分布

人們通常認為世界存在兩個法則，常態分布和冪律分布，而大多數人比較熟悉常態分布。但在現實世界裏，冪律分布實際上才是隱藏在世界背後的宇宙法則。冪律分布也稱長尾分布，即人們所熟知的80/20法則。冪律分布強調重要的少數與零碎的多數。金融市場在時間、空間方面具有非常態分布的特徵：從時間來看，金融市場有價格非線性漲跌、泡沫急劇膨脹與加速破滅的現象；從空間角度來看，金融市場有投資報酬分配不均、少數成功的投資貢獻大部分報酬的現象。

奇特現象三：非連續成長

有關認知的現代科學研究發現，人類大腦處理資訊的主要方式是歸納。歸納是以一系列連續出現的經驗事物或知識素材的有限觀察為依據，尋找出這些事物的基本規律。因此，「連續性假設」是人類絕大多數認知的基礎與前提，人類的思維方式天生就有連續性。但事實上，生物演化的道路並非平穩向前，而是經歷長時間停滯期、爆炸性創新期和大規模滅絕期。人類歷史處處呈現非連續性，每一個非連續性事件都對世界的發展產生深刻的影響，甚至重塑世界大局。在金融市場上，金融危機就是非連續性的展現。企業成長也呈現非連續性，大多數企業在成長過程中無法適應或跨越非連續性。

奇特現象四：非獨立存在

世間萬事萬物都處在一個巨大的動態系統之中，即便是兩件看似毫不相關的事物之間也可能存在錯綜複雜的關聯。不同事物只要互相關聯，彼此之間就會互相影響、作用。從生命體到非生命體，從微觀顆粒到宏觀星系，世界上所有事物都相互關聯，形成一個複雜而龐大的動態網路。這個網路由各種關係和回饋機制構成，它們相互作用，體現為物理、化學、生物、社會等方面的相互作用。這個巨大的動態網路不斷變化，事物之間的作用與影響會隨着時間和環境的變化而改變，同時也會反過來影響環境。在經濟金融領域，往往是了解萬事萬物並非獨立存在、且善於發揮組織能力的企業、家族和個人，才能獲得驚人的成就。

奇特現象五：非有序發展

著名物理學家薛丁格（Erwin Schrödinger）曾指出，生命之所以能存在，就在於從環境中不斷得到「負熵」。熵增定律，又稱為熱力學第二定律，被認為是宇宙中最永恆的定律之一。這個定律認為，在自然過程中，一個封閉系統的總混亂度（即「熵」）不會減少，宇宙最後可能會變得無序和混亂。熵增的條件有兩個，分別為封閉系統和無外力作功，打破這兩個條件的限制就會出現熵減。物質、能量、資訊是人的負熵，而新成員、新知識、有效管理則是組織的負熵。國家和社會都會面臨熵增，王朝的衰亡是歷史的熵增，改革變法是人類歷史的熵減運動。反映在金融市場中，熵增定律就是指金融系統的脆弱性逐漸增加，而金融監理則會帶來熵減。熵增定律同樣存在於企業當中。只有將自身打造成一個開放系統，引導外界能量輸入，形成能夠在內部催生變革力量的耗散結構（Dissipative Structure），找到並驅動促使熵減的因素，企業才能持續生存、健康發展。

奇特現象六：非理性行為

古典經濟學的核心假設是決策主體是完全理性的。但事實上，人類社會的非理性行為無處不在。人類會有從眾心理，個體會由於群體壓力而改變自己的行為或信念。總是有人會相信一些荒謬的資訊，甚至被邪教、極端主義洗腦。人類一旦形成群體，就會出現許多非理性行為。

針對群體心理，法國社會學家古斯塔夫‧勒龐（Gustave Le Bon）有一個經典描述：「群體只會做兩種事，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在金融市場裡，「基金賺錢、基金投資人不賺錢」是常態。散戶「往往成為直覺和情緒的奴隸」，一旦群體瘋狂，就會造成市場崩潰。在資本市場過去500年的歷史當中，大崩盤出現40至50次，小崩盤出現上千次。市場非理性的背後還有兩個非常重要的放大機制：一是反身性（Reflexivity），指投資人與市場之間相互影響，投資人根據市場動向做出反應，他們的行動反過來又會影響市場。二是合成謬誤（Fallacy of composition），也就是局部的正確性不代表整體的正確性。公共選擇理論中的公地悲劇（Tragedy of the commons）、囚徒困境和集體行動困境都證實，看似對每個人來說最好的選擇，對整體市場、社會來說卻是非理性、非最佳選擇。

原刊於《投資的底層邏輯》，本社獲天下文化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