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寨到創新

2009年，我還在負責美國博斯諮詢公司（Booz & Company）的大中華區業務。兩位同事馬強和黃昱，與我以英文共同發表了一篇關於山寨現象的文章。當時「山寨」一詞普遍被人用來形容中國的模仿型企業。的確，模仿在當時非常普遍，人們普遍認為中國無法創新，在當時基本屬實。

然而，在與中國各地的眾多企業接觸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了一些不同的現象。我們看到部分山寨企業正開始學習如何創新。我們將這些觀察在這篇文章中提了出來。當時，幾乎沒有多少人認同我們的觀點，甚至有些人對此嗤之以鼻。

15至16年後的今天，幾乎沒有人會再說中國企業不能創新，或者認為中國沒有創新。

山寨的進化：從模仿到顛覆

我們當時文章的摘要是這樣寫的：

「『山寨』一詞最初用於形容政府管轄範圍之外的匪寨。而今天，山寨更多指代基於仿冒或盜版產品的商業模式，然而這一現象並不止步於此。許多起初帶有山寨色彩的企業，如今已成長為強勁的市場顛覆者，甚至在許多領域成為市場領導者。

中國文化中的創新精神以及龐大的市場潛力，為山寨企業提供了廣闊的發展機遇。這些最具競爭力的企業往往行動迅速、靈活應變、勇於創新並敢於冒險。隨着企業規模的擴大，它們迅速向價值鏈上游邁進，發展自身的核心競爭力，以區別於那些未能成功突圍的競爭者。

如今，山寨現象已不僅僅意味着低成本的仿製產品，而是中國企業如何打破傳統商業智慧，以獨特的創新模式打造競爭優勢，並最終走向成功。」

中國文化中的創新精神以及龐大的市場潛力，為山寨企業提供了廣闊的發展機遇。（Shutterstock）

比亞迪：中國企業轉型的縮影

我們將比亞迪（BYD）作為案例之一，來說明中國最優秀企業在創新方面的潛力。當時大多數人包括汽車行業內人士，普遍認為比亞迪只是一個低端汽車製造商。但我們卻看到了不同的跡象，並已經預測到比亞廸將會在當時仍極不成熟的電動車行業中，未來的表現會非常出色，指出了他們在電動車領域的核心競爭力。

在文章裏，我們對比亞迪的評論是這樣的：

「比亞迪是另一個山寨模仿者成功轉型的案例，其發展路徑與類似企業的演進模式相似。比亞迪最初因大批量生產豐田汽車的仿製品而聞名，尤其是F3車型，這款車是豐田卡羅拉的平價版，售價僅為卡羅拉的一半，並且在該車型上市僅三個月後便實現盈利。為了最大程度降低成本，比亞迪採用了一種半自動化生產系統，該系統具有低固定投資和高人工含量的特點，充分利用了中國當時仍較低的勞動力成本。此外，比亞迪還建立了一種獨特的『後向垂直整合』模式，通過優化生產線並自主研發關鍵的高成本零部件（包括底盤、空調和發動機），有效控制成本。2006年比亞迪汽車銷量達到約6萬輛，相較於2005年的1.1萬輛實現了大幅增長。通過拓展市場覆蓋範圍並持續利用規模效應降低成本，公司銷量進一步飆升。2008年比亞迪共售出驚人的20萬輛汽車，而在2009年前兩個月，銷量同比增長了140%。公司當時的目標是2009年銷售40萬輛，實現一年內銷量翻倍的壯舉。

儘管這些成績令人印象深刻，但這僅僅是比亞迪夢想的開始。自約五年前進入汽車製造行業以來，比亞迪已建立起一個層級分明且高度整合的研發體系，能夠快速將技術和經驗轉化為現實。同時，公司也在人才培養方面進行了巨額投資。比亞迪重要成就之一是掌握了核心技術，並積累了電動車電池和雙模驅動系統的製造經驗。如果比亞迪在這些領域的研發成果能如公司目前所宣稱的那樣取得成功，它將構建起一個進軍新能源車市場的關鍵平台。巴菲特計劃對比亞迪投資（當時仍在等待中國政府審批），這進一步證明了比亞迪的巨大潛力。因此，如今的比亞迪正穩步邁向汽車市場的主流，並成長為行業創新的引領者。」

從國人說的話、做的事和眼神，作者隱約看到了中國的發展方向，上述為示意圖。（Shutterstock）

中國發展的內在邏輯與全球影響

在過去的幾十年內，中國給外界許多人，包括香港人，很多驚訝的成就。從以勞工密集為主的加工業，到全球領先、以科技為主的高質量製造業；從主要依靠外貿，到今天的內外循環較為均衡的經濟架構；從基建極端落後到成為基建狂魔，在全國以及世界許多地方建設了許多世界最先進、最具挑戰的基建；從綠皮車廂的柴油火車到全球領先的高鐵；從極度污染的環境到藍天白雲和綠水青山；從較落後的科技水平到在多方面已經取得到世界領先水平等，以上大部分的成就都是在過去十多年做到的。

我很幸運在過去30多年來，一直在內地工作，與大量的企業家、管理者、創業者、不同地方和不同層次的政府官員、大學、研究機構和一般的老百姓接觸、交流並互相學習。不同的人給予我的印象各異，其中有好的，但亦有許多不怎麼樣。

不過，從他們說的話、做的事和眼神，我可以隱約看到了中國的發展方向、速度和步伐將會怎樣。逐漸我發現了中國的發展原來是有一套內在邏輯的。而這套邏輯的出現並非偶然，亦是中國的精英們在過去近200年，探索中國式現代性的過程產生出来的結果。特別在1949年、1978年和2012年等三個重要折點上，提供了非線性的改變和發展。換句話說，今天我們看到的許多現象都是中國人的集體意志所產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