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我出版了China's Disruptors一書（《創業家精神》），我想在全球範圍內，這是最早探討中國創新與企業家精神的英文書籍之一。儘管當時有部分人對我的觀點表示興趣，但仍有許多人持懷疑態度。幾乎同時，《哈佛商業評論》（Harvard Business Review）發表了一篇文章，標題是「為何中國無法創新？」（Why China Can't Innovate?）
在此之後，類似的論調層出不窮──有人認為，中國文化強調服從，不利於創新；中國教育偏重死記硬背；中國的政治體制扼殺創新等言論。
中國的創新基因早已種下
然而，當我在中國各地與無數創業者，尤其是年輕創業者交流時，我看到的卻是另一幅景象。我見證了許多中國創業者很有能力和抱負，這種現象早在1990年代就已經存在。當然，當時大多數中國創業者仍相對缺乏經驗，企業處於起步階段，但我發現他們對於如何更快、更好地打造基業長青的企業充滿求知慾。雖然這部分在當時的創業者中佔少數，有不少人只是想走捷徑，但那些真正渴望做些事情的人，我在他們眼神中看到閃爍着對追求成功的渴望。
這種現象在2000年代後期的移動互聯網時代進入了一個新的拐點。移動互聯網技術讓許多中國創業者得以利用科技，創造嶄新且具有顛覆性的商業模式，解決當時中國社會的痛點。進入2010年代中期，政府積極推動硬科技時代，中國的創業者隨之戰略轉型。短短十年間，中國已在新能源汽車、電池技術、機器人、太陽能技術、生物科技，乃至人工智能領域取得進步。金融科技革命即將爆發，低空經濟亦蓄勢待發。
這一切的發生，即在美國經歷兩屆政府對中國實施制裁的背景下，依然勢不可擋。
中國軟硬實力相得益彰
最近，最受矚目的新聞莫過於中國人工智能的迅猛發展。中國AI應用DeepSeek憑藉媲美OpenAI ChatGPT與Meta Llama的性能，卻能以更低成本運行，迅速獲得關注。與美國模型不同，DeepSeek採取開源模式，加速AI技術在全球的擴散。這是一個顛覆性的變革。
短短幾周內，中國其他AI應用亦相繼推出，例如阿里巴巴的Qwen 2.5-Max於農曆新年首日發布，這是一款多模態AI，可處理文本、圖像、影片和軟體控制，進一步強化阿里巴巴在全球AI領域的戰略布局。字節跳動的OmniHuman-1則採用擴散變換器（Diffusion Transformer）技術，能透過單一圖像和運動信號生成逼真的人體影片，顯著提升了手勢真實性與身體動作的自然度。這些技術正在快速重塑全球AI格局。
與此同時，中國的文化影響力亦不斷擴大。改編自中國經典名著《西遊記》的動作角色扮演遊戲《黑神話：悟空》風靡全球；社交媒體平台如TikTok（抖音國際版）和小紅書正在改變全球用戶的交流方式。
許多人曾經認為中國缺乏軟實力，但我從未認同這種觀點。今天我們看到中國的硬實力與軟實力同步崛起，並展現在世界的舞台上。
新一代中國創業者正在崛起
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有人認為，中國擁有龐大的STEM（科學、技術、工程、數學）學生以及科技研究人員數量，這確實提供了優勢。然而，單純的數量是否足以解釋這場變革？
中國的創業者自1980年代改革開放以來，經歷了多代更迭。在科技浪潮中，每一代優秀的中國創業者都留下了自己的歷史烙印。當然，每一代人都會根據當下的時代機遇進行創業實踐，並順應技術變革進行轉型。今天，新一代中國創業者正在崛起。與前一代許多基於無線互聯網的創業者不同，這一代創業者則在硬科技領域乘風而起。
DeepSeek（深度求索）創辦人梁文峰、機器人製造商宇樹科技創辦人王興興、遊戲開發公司游戲科學創辦人馮驥、AI晶片公司寒武紀創辦人陳天石等人，正是其中的佼佼者。與此同時，稍早一些的創業者，如大疆創新科技創辦人汪滔、字節跳動創辦人張一鳴，亦展現了同樣的創業精神。
這些創業家大多年齡約在40歲上下，來自普通家庭，並非依靠家族資源。他們求知若渴、積極進取且行事低調，憑藉自身的努力一路奮鬥。大多數曾在中國的三線、四線甚至更小的城市成長，最終憑藉多次創業經歷，進入杭州、深圳、北京等科技中心。如今，海外教育不再是成功的必備條件，中國本土的大學教育已經足夠優秀，特別在某些領域更具優勢。
他們的事業建立在技術的開發或應用之上，核心領域包括人工智能、算法、半導體晶片、機器人技術、自動化技術以及多模態媒體。
最重要的是，這些中國新一代創業者擁有更強的理想主義精神。他們不僅考慮業務上的技術層面考慮，更會思考其對人類社會的影響，例如梁文峰決定讓公司的AI模型開源，讓其更廣泛地惠及全人類。
中國創新的跨越式變化
在我看來，這種思維方式對中國的精英創業者而言，是再自然不過的。因為對他們來說，中國的歷史、文化與文明，早已內化成為他們的價值觀。而同時，他們亦不斷吸收來自世界各地的知識，尤其是來自西方的技術與經驗。
過去200年間，中國的精英階層一直在思考如何振興中華民族，這個歷史進程中充滿波折。在幾代中國人的共同努力下，中國在過去數十年間實現了顯著的經濟增長。這場對具有中國特色的現代性探索，既承載着振興中華民族的願望，亦肩負着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使命。近十多年來，中國維持了相對穩定的環境，這讓最優秀的中國創業者能夠專注於創新和企業發展。而在全球貿易爭端、脫鈎、制裁、地區戰爭，乃至全球疫情的背景下，這一穩定性顯得尤為可貴。
歷史已經多次證明，一旦中國進入相對穩定的發展階段，它將迅速崛起，成為全球最重要的經濟體（或之一）。
我們當前見證的，是中國創業精神與創新能力的跨越式變化，這不僅影響中國，亦將對全球正在產生着深遠的影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