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伴隨着美國大選的塵埃落定，俄烏戰場也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
俄烏戰況日益激烈
一是在北韓派兵幫助俄羅斯的情況下，美國總統拜登放鬆了對烏克蘭使用美國援助武器的限制，允許烏克蘭使用陸軍戰術彈道飛彈（ATACMS）對俄羅斯本土進行打擊，這是美國政策的重大變化。俄羅斯網紅學者杜金（Aleksandr Dugin）就認為，此事意味着拜登向俄羅斯宣戰了，拜登先前為了避免俄烏戰爭升級為俄美之間的直接衝突，一直對烏克蘭使用美國武器設置了種種限制，如今但在任期結束時開始取消限制，讓烏克蘭放開手腳，顯然是為了製造既成事實，增加特朗普上台後對政策反轉的難度。
二是俄烏戰場不但絲毫沒有停戰的意思，反而打得更加激烈了。11月9日夜間，俄羅斯向烏克蘭發射了145架無人機，這是2022年2月戰爭爆發以來，俄軍最大規模的無人機襲擊。烏克蘭也不含糊，在10日上午，對莫斯科發動了大規模無人機襲擊，導致莫斯科3個機場全部關閉。地面戰場俄軍投入了5萬兵力外加1萬朝鮮部隊，在庫爾斯克發動了猛烈攻勢，俄軍傷亡慘重。11月12號單日的傷亡達到了1950人，刷新了開戰以來單日傷亡的最高紀錄。俄烏這麼做，也都是試圖為特朗普上台後，可能開始的談判增加籌碼。
特朗普和平方案流出惹議
三是特朗普還有兩個月才上任，但是美國《華爾街日報》放出了所謂的特朗普版的俄烏和平方案，基本內容就是，以俄烏雙方實際接觸線實行停火，設立非軍事區，由歐洲組成維和部隊，負責非軍事區的巡邏和監管，烏克蘭承諾20年之內不加入北約，作為交換，美國將確保烏克蘭的國家安全。對此一方案，俄烏雙方都表示不滿意，對烏克蘭而言，接受這個方案就等於接受了失去18%左右領土的事實，所以總統澤連斯基表示，烏克蘭絕不接受以領土換和平。烏克蘭在2014年接受了停火，卻失去了更多的領土，這次不會重蹈覆轍。
對俄羅斯來說。這方案看似有利，其實有三個難以解決的問題。第一是如果按照實際接觸線停火，那麼烏克蘭佔領的庫爾斯克地區怎麼辦？儘管只有1000平方公里左右，但是如果真的劃歸烏克蘭的話，對於視領土如命的俄羅斯來說，羞辱性未免太強了。第二，如果按照實際接觸線停火，烏東四州只有一半在俄羅斯控制之下，而之前俄羅斯已經進行過全面公投，將烏東四州全部納入俄羅斯版圖，對於這其中的矛盾，俄羅斯要如何面對和解釋？第三，歐洲維和部隊負責非軍事區的巡邏和監管，而大部分歐洲國家都是北約成員國，也就是說這支維和部隊其實就是北約部隊，俄羅斯要如何接受北約部隊出現在自己的家門口。
從種種跡象來看，不排除《華爾街日報》所提出的上述方案，是特朗普政府放出的試探氣球，主要是為了試探各方的反應，權衡利弊，等特朗普上任之後再做定奪，大機率不是最終的方案。
特朗普態度前後矛盾
在這次大選的競選階段，特朗普多次表示重返白宮之後，會在24小時內結束俄烏戰爭，很多人對此的解讀是，他會切斷或大幅減少美國對烏克蘭的軍事支持，讓烏克蘭自生自滅，甚至迫使烏克蘭向俄羅斯屈服投降，事實上，24小時結束只是一種選舉語言，是為了襯托拜登政府的無能，現實中根本不可能。
而從過去幾年特朗普在俄烏問題上的立場來看，他的態度其實是雜亂、前後矛盾的。在第一個任期裏，特朗普其實是第一個向烏克蘭提供「標槍」反坦克系統等致命武器的美國總統，而當時俄烏戰爭還沒有爆發。在本次大選的競選階段，他在2024年7月25日強調俄羅斯過於強大，需要設法與之媾和，9月27號說自己和普京是好朋友，能夠勸說俄羅斯從烏克蘭撤軍，10月21日又說要打到莫斯科，把普京抓起來。每次的表態都不一樣，到底哪個是他的真心話還真不好說。
美國援烏沒吃虧 還要計算利害得失
在國際議題上，特朗普一貫秉持交易的心態，總覺得美國吃虧了，想要找補。但是援助烏克蘭，美國未必真的吃虧。俄烏戰爭兩年多來，美國提供的援助超過了1000億美元，不過這些錢也只約佔美國在這段期間軍費開支的5%左右，也就是一點零用錢，烏克蘭拿到這些錢之後，其中很大一部分又向美國的軍工企業進行了採購。一項來自美國企業研究所的分析發現，美國對烏援助資金正用於超過70個美國城市的國防製造業。
而且，美軍不用親自參戰，就已經嚴重削弱了俄羅斯，讓俄羅斯損失了50多萬人，幾千輛坦克和三分之一的黑海艦隊。癱瘓了俄羅斯的空軍，對此許多美國政界和軍界人士都是竊喜的，而對特朗普這樣一個以利為先，甚至見利忘義的商人來說，烏克蘭完全屈服於俄羅斯，意味着這些投資完全打水漂，血本無歸，他捨得嗎？
而且即使見利忘義，也不代表特朗普一點都不考慮道義，扶持弱小，匡扶正義，這是美國霸權的重要道義基礎。面子上至少必須堅持，如果強壓烏克蘭以土地換和平，美國的負責任大國形象就會轟然崩塌，以後還如何號令天下？這也是特朗普如果要拋棄烏克蘭，必須要算計的利害得失。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利害得失，就是如果拋棄烏克蘭，很大程度上會讓二戰的歷史重演，當初英法兩國認為，希特勒在得到捷克斯洛伐克蘇台德地區之後，便會滿足。但是德國得隴望蜀，在得手之後很快又入侵了波蘭，第二次世界大戰正式爆發。同理，如果烏克蘭被壓服，就等於是對俄羅斯侵略行為的鼓勵，得勝做大的俄羅斯，大概率不會就此滿足，而會野心膨脹，再向其他周邊國家動手。美國到時就既輸了面子又輸了裏子，特朗普和美國就會變成一個笑話。
讓烏克蘭全面投降不可能
正如美國駐烏克蘭前大使赫布斯特，在幾個月前的阿斯本安全論壇上所說的：「如果特朗普切斷對烏援助，烏克蘭就會崩潰，那將是特朗普給美國造成的重大失敗，這種失敗，將使拜登政府從阿富汗撤軍所造成的尷尬相形見絀，特朗普的團隊中會有人明白這一點」。
事實上，在這次大選競選階段，特朗普的競爭對手，無論是民主黨的賀錦麗，還是共和黨的黑利，都嘲笑他試圖向普京屈服的行為，認為這樣的人是個軟蛋，沒有資格領導美國，對於極度強調男子漢氣概的特朗普及其支持者來說，這種指控是極度傷害自尊心的，是要竭力避免的。
從這些角度來看，特朗普即使有心對俄羅斯綏靖，要讓烏克蘭成為棄子，實施起來也不容易，而且歐洲各國也不會讓烏克蘭成為棄子，從芬蘭到波羅的海國家再到波蘭，每個國家都與俄羅斯有過一段不愉快的歷史，它們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即便僅從它們自身的安全出發，也不會坐視烏克蘭倒下，因為現在援助烏克蘭只是出錢，如果吝嗇這點錢，未來等俄羅斯打上門，就要既出錢，也要付出主權和人命犧牲的代價。
而和特朗普關係密切的英國前首相約翰遜，最近明確表達了對澤連斯基的支持，認為結束戰爭的唯一方法，是大規模迅速的加強烏克蘭的地位，因此，美國拉攏俄羅斯還要考慮歐洲的反應，特朗普雖然和歐洲領導人鬧得不太愉快，但是在美國的戰略優先順序上，歐洲肯定比俄羅斯更重要。
從目前來看，在俄烏戰爭的解決上，特朗普其實還沒有已經成形的方案，而要出台各方都能接受的方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肯定想讓結束俄烏戰爭，成為他的一項歷史遺產，但短時間裏邊實現是不可能的，讓烏克蘭全面投降更加不可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未來會加大對歐洲的壓力，要求它們在軍事上投入更多的資金。
原刊於「世界靈敏度」微信公眾號，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