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讀者期待的文學先鋒 楊牧:文學創作不應有框框

據悉來到一個陌生城市,楊牧是不怎麼喜歡尋幽訪勝的。當年他在香港科技大學任教,工作之餘,很少「呢度去,嗰度去」。大概找一個合適的嚮導,不是易事。在文學路上,楊牧倒樂意做我們的嚮導。

文友傳來有關《楊牧全集》訂購事宜。介紹是這樣說的:「若將文學視為一座大山,這條時而使人喜悅,時而使人困頓的路途中,楊牧的著作提供無數條蹊徑,指引人們通往永恆的絕景。」

中大圖書館特藏作家簽名本No 46:楊牧《交流道》。(作者提供)
中大圖書館特藏作家簽名本No 46:楊牧《交流道》。(作者提供)

嚮導

出版全集的是洪範出版社。西西的著作就是由洪範主編葉步榮負責的(就像張愛玲的作品由台灣皇冠出版社獨家代理),楊牧的著作亦是一直以來由洪範出版。

葉步榮說:「楊牧寫作,完全不理市場口味這一回事。他認為作者是要跑在讀者前面,不讓讀者輕易追上,他沒辦法去跟讀者隨和。」

當年皇冠出版張愛玲全集精裝本,我沒有遲疑,訂購全套。如今對《楊牧全集》卻猶豫了。其中六冊的「文論」、四冊的「譯著」,即使買了回來,恐怕是不會去翻看的。而曾經擁有的楊牧散文集、詩集,在與他見面後(只見過楊牧兩次,一次在港台與他做訪問,另一次出席文人飯局),把他的書(有了他的簽名)都送了中大圖書館特藏。

這個晚上,沒法去翻看楊牧的詩,只能在網上,在「島嶼朗讀」聽他誦讀《春歌》。其中有兩個形容詞:「敦厚,木訥」,用來形容詩人自己,該很合適。

詩開始得很見氣勢:「比宇宙還大的可能說不定/是我的一顆心吧……」

在《春歌》,楊牧說:「憑藉着愛的力量/一個普通的觀念/一種實踐/愛是我們的嚮導……」(YouTube截圖)
在《春歌》,楊牧說:「憑藉着愛的力量/一個普通的觀念/一種實踐/愛是我們的嚮導」(YouTube截圖)

據悉來到一個陌生城市,楊牧是不怎麼喜歡「尋幽訪勝」的。當年他在香港科技大學任教,工作之餘,很少「呢度去,嗰度去」。大概找一個合適的嚮導,不是易事。

在《春歌》,楊牧說:「憑藉着愛的力量/一個普通的觀念/一種實踐/愛是我們的嚮導……」

在文學路上,楊牧倒樂意做我們的嚮導。

框框

找來當年在港台與楊牧對話的紀錄,談到報章上的專欄文章,問:「你作為香港文學雙年獎評判,曾對港式專欄文章作出批評,並引來迴響,你是否認為創作不應受框框限制?」

楊牧回應:「香港的專欄情況跟台灣不太一樣,雖然台灣副刊也設有專欄,每篇約1500字左右,但卻只佔少量篇幅,不像香港讓出較多版面接受自由投稿。」

楊牧「曾在《聯合報》寫了兩年專欄,由於長期受到字數和時間的限制,感到很不舒服,便自動停掉」。

楊牧認為「文學創作不應受限制」,他是很不忍心看到「他的朋友或是晚輩為了滿足這些框框,無法享受創作的自由」。

那次對談,我是沒有時間與楊牧就這個問題作出深入探討。專欄文章受到字數限制,每天800字一篇就是800字,

不能多,不能少。但長話短說也有好處,不必拖拖拉拉,說一個話題沒完沒了。若是長篇小說連載,每天一段,可以寫上好幾個月。像西西不少小說創作,就是在報章上刊登的。也斯、黃碧雲、亦舒、李碧華的散文,也是一天一個題目,一天說不完,可以分兩天、三天把話說清楚。當年報刊主編劉以鬯曾在報章另設「文藝版」《大會堂》,歡迎投稿,不設字數限制,框框/專欄文章不會在文藝版出現的。

其實楊牧不贊同的是:「專欄文章結集後變成散文集,然後送往參賽,似乎不是太好。」

對於喜歡創作的年輕人,楊牧說他們「一定要嘗試創新,一定要追求自我」。「此外還要閱讀好書,包括現代的和古典的。」

楊牧說唸初中時已經看過《包華利夫人》,當上教授了,「重新再看,還是滿懷欣賞,還是有所體會。」(我們在島嶼朗讀網站)
楊牧說唸初中時已經看過《包華利夫人》,當上教授了,「重新再看,還是滿懷欣賞,還是有所體會。」(我們在島嶼朗讀網站)

誦讀

在等待《楊牧全集》到來,只有繼續去聆聽楊牧在「我們在島嶼朗讀」誦讀他的詩作。在翻看過程中,有機會聽到周夢蝶誦讀《十三朵白菊花》。

當年到台灣訪問洪範出版社的葉步榮、詩人瘂弦。而通過瘂弦,又有機會訪問了作家七等生、簡媜、蘇偉貞、張大春。至於詩人周夢蝶,有關於他的傳說可多,但我還沒有機會讀過他的詩,見了面可以說些什麼呢?瘂弦告訴我:可以到武昌街,周夢蝶在那裏有個書檔,你先去買本詩集,看後再作打算。

「我們在島嶼朗讀」其中有一段訪問周夢蝶。周夢蝶說為了一個好題目:《好雪,片片不落別處》,「題目真好,卻搬不動」。只好等,其間他看書、思考,四十年後才敢下筆,把詩寫成。

這當然與楊牧在他的作品《一首詩的完成》有所不同(周夢蝶是楊牧的前輩),楊牧對我說:「在這本書共有十九封信,全是為年輕詩人寫的,就是談一首詩如何從無到有,最後一步一步達致完成,其中同樣強調了閱讀的重要。」

楊牧說唸初中時已經看過《包華利夫人》,當上教授了,「重新再看,還是滿懷欣賞,還是有所體會。」

聽過楊牧誦讀《時光命題》:「燈下細看我一頭白髮/去年風雪是不是特別大/半夜也曾獨坐飄搖的天地」

再聽周夢蝶《十三朵白菊花》:「因緣是割不斷的/只一次/便生生世世了。」

那個下午,去了武昌街,卻見不到詩人。

原刊於《星島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綜合轉載,題為編輯擬。

張灼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