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開啓本地DSE試的序曲，国內亦馬上進入高考的前奏，本想揀幾首勵志歌為小朋友和家長打氣，卻在重聽陳奕迅主唱、詞人唐恬和曲者錢雷的《孤勇者》時，被歌曲深沉的調子卡住，無法下筆，腦海中不斷響起的，是「黑夜中的嗚咽與怒吼」。
《孤》是動畫《英雄聯盟：奧術（Arcane，大陸：雙城之戰）》的主題曲，是騰訊大賣經年的電玩《英盟》在2021年推出的衍生品，在Netflix和騰訊視頻同時上架。
Eason 的新兒歌
歌曲配合遊戲的設定，以未來「烏托邦」城裡最底層的少年人的歷奇為主軸，歌詞中有怪獸、槍、披風、面具，主角是「額頭」有「傷」、「犯錯」，要「孤身走暗巷」，穿「破爛的衣裳」的少年。要生存，「他們」（成年人？）會告訴少年，要不「戒了你的狂」，不然就「低頭」和「順台階而上」。
但是，少年沒有妥協，並以「震耳欲聾」的「沉默」，「去嗎？戰啊！」，「在最孤高的夢」的支撐下，於「廢墟之上」「造你的城邦」，喊出全曲最搶耳的「誰説站在光裡的才算英雄」。
歌曲非常爆耳，陳奕迅在現場版唱得面容扭曲，而場外令人動容的是唐恬把抗癌的心路歷程寫進歌詞，像要把絕望的怒吼捶進聽衆的心臟。雖然暗黑深沉，這曲不論是放在遊戯的設定內、還是国內的主旋律中，卻又顯得份外光明，主要是那幾句「污泥滿身」也可以是英雄、「平凡」也算是英雄，不需要「站在光裡」也可以稱雄。
因此，歌曲成為各大媒体的洗版歌，紅遍大江南北，哪怕是小鎮上的学校，都有学生跳唱「課桌舞」（全班一起在座位搖擺上肢的舞），据説連Eason也搔頭，搞不清楚這唱給成年人的歌，怎麽會給唱成「新兒歌」！
勵志的光明和汚垢
自從有流行曲，就有勵志歌。以港樂來説，許冠傑的《應該要自愛》、《腐朽化神奇》，和羅文黃霑顧嘉輝的《獅子山下》等，唱出了70、80年代打工仔的逆境自強。後來的四大天王和呂方李克勤等，有《壯志驕陽》、《強》、《每段路》，尤其《紅日》在近年的陸港電影中，仍然熱門。
以上自70年代以降的港産勵志歌，雖然都從挫折開始，但除了憑硬頸的《傲骨》之外，中段總會有朋友和夥伴，有「憑你眼光照路途上」，「路上有你不會絕望」，和「我願能一生陪伴你」。以前人窮、志不短，且人間有情，現在聽來，老土，但陽光普照。這是當年的時代旋律，不是創作人的文筆高低。
在今日的時空，《孤》像是專門寫給成千上萬的留守兒童，父母在遠方打工，把血汗錢寄回家鄉，讓老人帶小孩讀書和生活，在無限的壓力下，孤零零的少年成為打机一族，一邊拍鍵升級，一邊刷短視頻；有了社交媒體，卻更「自我」，總是沒有人在身邊陪伴著；如果旺角童樂居案令人心痛，那在神洲大地會有多少个童樂居……
我們是幸運的一代，幼少時在屋邨也有位處底層的失落和不忿，但社會總體上有一份盼望，信「他朝一柱拏天」、有「月缺一讓星星襯」的樂觀；但孤勇少年令人心酸的地方，是她所指的明天，她的英雄，卻仍然是汚泥滿身的。
誰説這是有盼望的下一代？誰想看到沒有吐氣揚眉、不能敢愛敢做孩子們，「孤獨」地躲在漆黑中嗚咽怒吼？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