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何里玉

不論票房亦不論獎項,要港產電影真正翻生,我認為更重要的是不再逃避風險。

1997年,是荷李活一個里程碑。想當年,陳果憑《香港製造》贏得金馬獎最佳導演和最佳原著劇本,擊敗《香港製造》的最佳劇情片同樣是香港製造的《甜蜜蜜》。同年,多得《鐵達尼號》,荷李活電影國際票房首次超越美加本地票房。當《香港製造》和《甜蜜蜜》加起來的票房還不到2000萬元,《鐵達尼號》成香港首部票房過億元電影。

港產片票房 早已見頂

港產片本地票房,其實在97之前已見頂。1992年,全港近八成總票房來自港產片,十大票房電影更統統都是香港製造。然而,當最受市場歡迎的《審死官》、《家有囍事》和《鹿鼎記》加起來才過億元票房,令人懷念的《92黑玫瑰對黑玫瑰》更十大不入。短短5年,從逾12億元的票房暴跌至約5億元,跌幅超過一半!之後再逐漸跌至近年不到2億元,港產片佔全港總票房比例亦跌至不足兩成。

與97無關,在《香港製造》揚威海外那一年,不但荷李活電影國際票房首次超越美加票房,港產片在東方荷李活的票房,亦被荷李活片追過了。原來,陪伴鐵達尼號一起下沉的,是一個時代的港產片。香港電影已死,是個炒了20多年的話題。2022之前,論票房,從12億元到2億元,不叫座但尚未清零;論獎項,從囊括到凋零,不叫好卻自我感覺良好。2022之後,論票房,多得燈神祝福,香港電影忽然大獲全勝;論獎項,都是19歲惹的禍,香港電影又忽然翻生後再次死過。

電影必須面對風險

承傳香港電影,但什麼電影?大導演馬田史高西斯說得好,作為一種藝術形式,作為一種情感和精神上的啟示,透過藝術方式給觀眾這些意料之外的啟示,電影必須面對風險。里程碑之後為荷李活帶來的,卻是逐漸消失的風險。超級英雄等市場大賣的荷李活大片,在大導演眼中不再是他了解和熱愛的電影藝術,而是近乎主題樂園的視聽娛樂。

Once upon a time in Hollyweed:1976年的第一天,為慶祝放寬大麻規管,洛杉磯的荷李活標誌被惡搞成「荷李草」(Hollyweed)。想當年,冒險作惡的學生Daniel Finegood因此在藝術課得了個A評級。是的,被惡搞的荷李草,毋須數以億計的特效製作費,有代表性的文化創作卻不能逃避風險。只是,Hollyweed的文化含義,加州以外的人未必個個欣賞。為滿足集不同文化的全球電影市場,原本勇於冒險的荷李活電影藝術漸漸被邊沿化,換來主題樂園式的視聽娛樂。

如何承傳香港文化?從前香港有個何里玉,因為二次惡搞文化,代表着我們一個時代的港產片。今時今日,主流之外豐美股肥首次拍檔港產電影保育計劃:「11段映畫,2輪放映大會,3個半小時浮沉式虛實不分光影體驗,4月22日,兆基創意書院。」不論票房亦不論獎項,要港產電影真正翻生,我認為更重要的是不再逃避風險。

原刊於《am730》,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徐家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