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前文:〈光影中的博物館〉
疫情之前,我們時常往倫敦旅遊,大英博物館成了必遊之地。每次前去,多是清晨獨自前往。倫敦的夏晨常有秋意,氣溫大約十多度,走出大門,涼颼颼的空氣吸入肺腑,感覺清新,我踏着小徑,步入地鐵,向大英博物館進發。
早去有個好處,就是館內遊人甚少,舒服寧靜。二樓的大維德(Percival David)瓷器廳是我常去之處,這裏收藏了近1700件中國瓷器,被譽為是除北京和台北兩座故宮博物院以外最豐富的收藏,例如那對改寫了青花歷史的大維德元青花瓷器。
兩地遊客有些不同
我每次來都會逗留一個上午。拜高科技之福,我可以隨時上網查看有關瓷器的資料。站累了,就坐在長凳上瀏覽器物的色澤和形狀,閲讀相關文章。與此同時,也給了我觀察遊客們的好機會。有興趣進入該展覽廳的,絕大多數都是來自內地的中國人。聼他們的言語對話,煞是有趣。
首先,大多數遊客對這裏的瓷器都有或多或少的瞭解,尤其是那個著名的大維德元青花瓷器,有的還做起義務導賞員,興致勃勃的介紹其中來歷,如果是男女結伴而來,男士說的眉飛色舞,女士則露出仰慕之情,偶有杜撰,倒也令人莞爾。
這些年國內經濟騰飛,人民生活漸漸富足,文化節目相當盛行,增加了國民對藝術的興趣及認知。文物專家馬未都先生所主講的古董節目《觀复嘟嘟》,開播不到一年,點擊率就達到2億多,文化普及之程度,真是前無古人。從20年前的《百家講壇》,到現在的《觀复嘟嘟》,馬先生的講演我基本上全部看過。我認爲他在中國文物知識的普及上,作出了相當大的貢獻。
展廳內更令人感動的,就是那些遊學團的孩子們。我一向對於這種遊學團抱有成見,覺得浪費父母金錢,美其名是遊學,其實學不到多少東西,這都是經濟起飛後的不正現象。我的成見卻漸漸被諸多現實所動搖,例如固然也有孩子心不在焉,但大多數的都會擠到展覽櫃前,聼著講解員的解釋,時而提出頗有意思的問題。
最令我難忘的是,一個才不過7、8歲的小女孩整整一個多小時坐在一個明代青花瓷器前,認真臨摹,我走近一看,還真的有模有樣。後來孩子的母親來了,喚她收拾離去,她還認真的畫了好一會,才心滿意足的離開。觀其母親衣着言行,就是一普通中國婦女,但就是這些平常人的孩子,已經對藝術產生了興趣。
大英博物館相當大,我在好些展廳,都能夠看到如斯場景。我在這個兩河流域的石雕旁站了許久,這位老師繪聲繪色的講解着亞述帝國的歷史,那些孩子們都很認真地聆聽,時而提出問題。這些孩子,來自全國不同地方,好些都是二、三線城市,有的地方,我還是頭一次聽見。
還真不是滅自己威風,來此世界級的中國瓷器展廳那麽多次,我還真沒碰到多少香港人,即使碰到了,似乎來打卡分享的興致較高,聽其評論,多是「好靚呀」或者「賣到好多錢架」的熟悉論調。
即使有來自香港的遊學團,而且還是來自諸多名校,但關乎其言其行,似乎還是關注於網絡聊天和打卡分享,看不到他們對這些文物有太多興趣。
根據我的片面觀感,內地的遊客多是抱着感情和學習的心情而來,香港遊客則多是揣着好奇、獵奇或到此一遊的心態而至,精神面貌還是有些不同。這些都是值得認真面對,繼續探究的重要課題。
反思過往,期待將來
作為商業大城市,本地因緣際會,獲得了矚目的經濟成就,但是在文化生活上長期忽視和漠視,令人心無所依托,猶如無根浮萍,無論在個人還是在社會層面,均導致了空白,埋下了隱患。
但這並不是個人問題,而是本地政府的責任。港英政權固然盤算清楚,任由異域文化土壤自生自滅,特區政府卻也淺薄短視,對之視而不見,聞而不懂,知而不行,加遽了文化沙漠的現象。
香港回歸不但具有政治意義,更可以是本地文化土壤及精神面貌予以改良的重要轉捩點。早在回歸前夕,本地文化人古兆申、文樓和梁秉中經過商討,起草了一篇約15000字長文,題為《文化回歸的理念和實踐》,建議特區政府必須着力於本地文化建設。25年後再次回看,確是高瞻遠觸和見識深遠的大視野。
當然,這個意見並沒有得到當局重視,後來者也是官僚思路,亦步亦趨,不做不錯,對文化底蘊也是一知半解,白白坐失黃金良機,導致思想真空,精神生活貧瘠。
如此也令似是而非,等而下之的論調乘虛而入,成為精神食糧和指路明燈,形成了「窮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的主流風氣,最終也讓我們嘗盡了惡果,上了如此荒謬及慘痛的一課。
目前局勢大定,方向應該清晰,如何籌劃具有前瞻性和專業性的文化政策,亡羊補牢,邁步向前,應是新一屆政府的重要挑戰和無上使命。
香港故宮博物館開幕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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