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記者007

香港新聞界臥虎藏龍,有些人鋒芒畢露,成為傳媒明星;有些人默默工作,不求名利,絕口不提風光往事。今天為大家介紹的雅倫方,就是屬於不求聞達的人,當年跟他一起跑新聞的記者,一直不知道他曾經是香港文壇新星。

方蘆荻、雅倫方、007,3個名字同屬一個人,他是詩人、記者和編輯,去世已10年。他原名方榮焯,「方蘆荻」是寫詩的筆名,「雅倫方」和「007」則是行走新聞界的大號,70、80年代享譽記者圈子。

年輕組織詩社  輾轉進入報界

根據劉以鬯1996年主編的《香港文學作家傳略》所記載,方蘆荻早於1957年已發表詩作,1958年與詩人夕陽、幻影、草川、波瀾、徐柏雄等組織月華詩社,出版《月華詩刊》。1959年與文友出版香港文藝青年第一本集體創作文集《靜靜的流水》,其後相繼出版了《沙漠的綠洲》、《棠隸》、《向日葵》。

書評家許定銘介紹方蘆荻的《向日葵》。
書評家許定銘介紹方蘆荻的《向日葵》。

這段期間,19歲的方蘆荻創作力旺盛,詩作散見香港各大報章和雜誌,在文藝界嶄露頭角。60年代他先後在香港珠海書院修讀社會教育系、外國語文系,後來到台灣政治大學讀新聞系,期間在《聯合報》副刊、《中外文學》、《文星》發表詩作。1964年回港執教青年會中學,後轉入報界工作,先後任職《星島日報》、《天天日報》、英文《星報》、《新夜報》、《今夜報》等等,1978年獲全港最佳攝影記者比賽冠軍。

我認識方蘆荻時是70年代後期,他當時在《新夜報》做記者,筆名「007」,報館替他改這個筆名是用來宣傳其採訪手法像特務一樣。1970年10月20日《新夜報》頭版獨家報道香港著名作家「十三妹」死訊:「本報特務記者千方百計進入寓所  翻箱倒篋搜獲資料  十三妹身世已大白……」並且獨家刋登了十三妹的芳容,007有份採訪這單新聞,並寫下採訪手記,題目是「她放下筆桿了!──哀悼十三妹女士」。

「雅倫方」早年在《新夜報》其中一篇採訪手記。
「雅倫方」早年在《新夜報》其中一篇採訪手記。

供職煽情小報  兼職夜場公關

《新夜報》是走煽情路線的小報,為了餬口,方蘆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這時的方蘆荻還要兼職夜場公關,有時還會帶友好記者去睇小電影。記者行家叫慣方蘆荻做雅倫方或者007,不知道他的真姓名。他個子矮小,一副粗框眼鏡,唇上蓄日式鬍子,樣子很卡通,怎看也看不出他曾是鼎鼎大名的現代詩詩人。後來我從文友那裏知道他前半生的故事,轉告認識他的記者朋友,各人詫異不已。

方蘆荻人生最後那幾年,都是跟十多個當年跑新聞的老友來往,每逢星期二中午在北角新都城大廈的酒樓飲茶聊天,他只是靜靜坐着飲茶吃點心,很少發言。這個茶局的老記者,很多都不知他曾是香港的大詩人,方蘆荻至死也不說。他沒有結婚,晚年一個人生活,死後由胞姊負責殮葬。

方蘆荻曾說要寫本記者回憶錄,可惜到死時也不見出版。看來他沒有動筆,可能是舊事不堪回首,而文壇寫他的歷史時,只能寫他上半生,他的下半生故事就像斷了線的紙鳶,追不回來了。

原刊於《am730》,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鄭明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