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首林鄭月娥在今年的《施政報告》表示,「以只計算收入,不計算資產的相對貧窮概念和方法為香港制訂貧窮線,是由我以政務司司長身分擔任扶貧委員會主席時所倡導的,目的是借助定期的數據搜集和分析,監察情况,並精準扶貧。」
然而,在最近發表的《2020年香港貧窮情况報告》中,所計算出來的貧窮人口卻被附加「純理論假設」的括號。因此,香港大學社會工作及社會行政學系榮休教授周永新不禁質疑,貧窮線制定的目的是什麼?是對香港的貧窮情況作理論性的分析?還是一如初心為了政府能精準扶貧?
周永新近日在《明報》撰文指出,政府在貧窮線計算出來的貧窮人口上附加「純理論假設」括號,用意十分明顯,就是香港採用相對貧窮概念計算出來的貧窮人口,數字並不真實,只是一種假設。因此,上月初公布的《2020年香港貧窮情况報告》(下稱《報告》),計算出來的貧窮人口達165.3萬,是有數字以來的新高。
然而,《報告》卻只是輕輕帶過,而著墨最多的,是政府前所未有的扶貧力度,結果把貧窮人口從165.3萬(總人口23.6%)大幅減至55.4 萬(7.9%),也就是說,經過政府各項扶貧措施的幫助,109.9萬(減幅15.7個百分點)市民脫離貧困,證實政府的扶貧政策是如何精準和有效。
周永新認為,《報告》要宣揚政府如何大力扶貧,故並沒有如過往般解釋貧窮人口的數字,只顧介紹政府的扶貧措施、多少市民脫離貧困;這樣,市民要明白《報告》的內容不易,也很難與過往的貧窮情况報告互相參照和比較。
另外,今年政府連記者簡介會也沒有,也不見有關官員出席電台和電視台節目解釋《報告》內容,市民唯有從傳媒得到這個印象:香港每4.24個市民有1個生活在貧窮線之下,或者說:香港每4個人就有1個貧窮。
每4個港人就有1個窮
「這樣駭人的貧窮人口數字,應是預料之內。」周永新指出,「2020年對香港市民來說是艱難的一年:2019年修例風波帶來的社會動盪餘波未了,新冠疫情在農曆年過後爆發,市民排長龍搶購口罩,緊隨是一波又一波的疫情:學校轉為網上教學、食肆一度禁止堂食、失業率飈升、市民薪酬普遍下降、旅遊和零售業受到史無前例的打擊。在這情况下,2020年計算出來的貧窮人口怎會不破紀錄」?
他認為,市民對貧窮人口創新高可以理解和接受,不會把問題歸咎政府,政府又何需把貧窮人口的數字說成是「純理論假設」?市民想知道的只是,政府做了些什麼把貧窮人口減去110萬?也盼望官員誠實交代:幫助窮人的錢去了哪裏?
市民想知道政府怎樣扶貧,但看完《報告》卻更加迷惘,「因為政府想市民知道的,是政府推行了大大小小30、40項措施幫助市民脫貧」,但市民對這些措施的性質和作用,卻未必能夠理解。
為方便閱讀,周永新歸納政府的扶貧措施,可分三大類:
一是「恆常現金項目」,包括綜援、長者生活津貼、高齡津貼、傷殘津貼;
二是「非恆常現金項目」,包括眾多一次性的「派錢」措施,其中不少十分細微,例如向幼稚園學生提供一次過就學開支津貼;
三是「設有入息/資產審查的非現金項目」,例如向公屋住戶提供的津貼。
《報告》大力宣揚政府的扶貧力度,周永新認為以下幾點值得商榷:有什麼不妥?
一、2020年貧窮人口急增是「眾人皆知的事實,絕非什麼醜事,政府實在不用隱瞞」。政府採用相對概念制定貧窮線是世界通用計算貧窮人口的方法。《報告》着意加上「純理論假設」括號,「反令市民懷疑政府有意迴避窮人急增的事實」,例如政府在《報告》中稱,綜援幫助了更多市民脫貧,「實情是更多市民窮了而申請綜援,這樣倒轉來說,令人費解」。
派錢非低收入市民「福利」
二、政府把多項非恆常現金項目納入政府的扶貧措施,看似政府增加了扶貧的力度,且成功把貧窮人口數目大幅減少,但這些非恆常現金措施,投放的1121億元雖然龐大,差不多是恆常現金的兩倍,「但既然是非恆常,產生的扶貧效果是短暫的」;一旦政府不再「發放現金」,脫貧的人口便會大幅減少。况且,政府就着特殊情况向市民「派錢」,是每位市民的權利,「對低收入市民怎可忽然變成他們的福利?概念上十分混淆」。
三、按照《報告》的計算,脫貧市民超過109萬,政府投放的金額超過2100億元,但實際落入受助市民口袋的錢並沒有這麼多,例如非現金項目中公屋居民所得的津貼,得益只是數字上的計算,公屋居民的收入並沒有增加。
四、制定貧窮線的目的,並不單是為了計算貧窮人口的數目,或政府成功幫助了多少市民脫貧,「更重要是從數字的分析,得知市民貧窮的成因,及政府的扶貧措施是否收到預期效果」。但《報告》着重的是宣揚政府扶貧的力度,所以市民只知道政府幫助了110萬市民脫貧,但他們為什麼生活在貧窮線之下?政府的脫貧措施又能否令他們以後不再生活在貧窮線之下?這些都不能從《報告》中找到答案。
政府「大力扶貧」,令貧窮人口在2020年「大幅減少110萬」,但卻把每位市民都可領取的「現金發放」看作是扶貧項目,「市民只會覺得政府玩弄數字」。周永新希望,與其在《報告》中玩花樣,政府不如誠實面對本港正在不斷惡化的貧窮狀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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