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朋友告訴我,最近感到有一點點氣喘,當此疫情,不無忐忑之心。他往看醫生,醫生替他照肺後,說肺沒有「花」,也就是,見不到瘢痕;所以結論是,肺沒有纖維化。他問我為什麼仍然是「唔夠氣」?我對他說,比方現在有一個人患耳鳴之症。醫生替他做磁力共振掃描,卻掃不到什麼異常的增生。於是醫生說,一切正常。這裏面的問題在於,掃描可以用以探究有沒有結構方面的改變。若是功能上出了事,憑它未必能得知。
返回氣喘的問題。有一個靈敏度比較高的測試,叫FEV1(Forced Expiratory Volume in 1 second)。方法是叫病人深呼吸,之後,叫他盡快吹氣進入一個空筒中。後者連着一根指針。若氣量很足夠,指針會被推高到某一個度數;否則,若不夠氣,指針只會稍動。有氣喘時,肺未必「花咗」。他的身體缺失在於「感到氣喘」,不一定源自肺纖維化。
一個病人若因COVID-19令其肺部纖維化,嚴重受損,最後死於肺炎,自有可能可以看到他的肺部有瘢痕,也就是因纖維化而「花咗」。然則,「沒見到有花」並不等同「一切正常」。此人肺功能有沒有受損,不能單憑肺表面情況而下斷語。最好是做FEV1的測試。但人已死,做不到。
急性呼吸窘迫症候群
2003年,「沙士」肆虐,不少病人的死因是肺纖維化、肺衰竭。那是由於病毒在肺引發「細胞因子風暴」,後者令肺嚴重發炎,這叫做「急性呼吸窘迫症候群」(Acute 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簡稱ARDS)。ARDS可以引致肺的成纖維細胞受刺激而製造「膠原蛋白」,令肺纖維化,於是肺衰竭。
在機制上,細胞因子風暴中一個叫「丙型干擾素」的細胞因子,會刺激肺的巨噬細胞,分泌簡稱EGF的「外皮細胞生長因子」(Growth Factors Vol.9, pp.223-230, 1993)。EGF會黏附在肺成纖維細胞表面的「EGF接受體」EGFR。這個EGF/EGFR的接觸,可以刺激出一個纖維反應。這一個纖維反應,是在細胞因子風暴後才出現的。現今COVID-19病毒的針刺(Spike),本身已經有可能刺激成纖維細胞表面的EGFR(Med Hypothesis Vol.144, p.110009, 2020 Nov.)。那便危險了。病毒像一隻箭豬,全「身」都是尖刺。所以,不只是一支尖刺黏附在EGFR,而是很多支尖刺黏附於很多EGFR。那便有可能大大刺激成纖維細胞,開始製造膠原蛋白。若真的發生,病人未有病徵去看醫生之前,肺臟已開始纖維化。
原刊於《信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