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籠書生

——愛情傳奇選讀三

那男子又在口中吐出一個二十餘歲的女子來,兩人一起對飲調笑嬉玩。

唐代傳奇當然不乏愛情小說,而其發展更多姿多采。言情小說大致於中唐出現,是傳奇創作的黃金時代。內容除寫人鬼戀、人仙戀外,尚有人狐戀,人猿戀。有著名的柳毅與龍女相戀,《秦夢記》之夢中相戀,《離魂記》之人與生魂相戀。有寫私奔私通,有寫戀娼妓的,迷戀妃子的。有始亂終棄的,有失而復得的,亦有終成眷屬的。都舖排雋妙,文筆細膩,詞藻優美。其中情愛悽婉,哀艷動人,惹人回味,為傳奇大放異彩。

古來作者寫愛情故事,大抵多寫男兒輕薄花心,女子多堅貞纏綿。但傳奇之《陽羨書生》卻兩不偏頗,男女都心有異思。作者未有細筆詳述,只是輕輕一點,讀者便會心領神會,文筆高明。

情海變幻    暗渡陳倉

東晉陽羨許彥,於綏安途中,遇到一個17-18處書生倚在路旁。他說腳痛,要求許羨准他鑽入他所擔的鵝籠內,隨他而行。許羨以為他說笑,便姑且讓他鑽入鵝籠裏。說也奇怪,這個書生鑽入籠後,籠中兩隻鵝對他絕不驚惶,籠不覺其小,書生不覺其大。最奇怪的,籠子也沒有增加重量。

許羨行走到樹下休息,那書生從籠子裏鑽出來,對許羨說要設宴招待他。說完,便從口中吐出一套銅器食具來。上面還有山珍美食,氣味芳美,世間少見。他們飲了一會兒酒,書生便說:「有一女子和我一起的,我叫她出來和我一起飲宴好嗎?」許彥說好。於是書生又從口中吐出一個15-16歲、衣服綺麗、容貌絕倫的女子來。他們三人一起飲酒,一會兒書生便醉倒。那少女說:「我雖然和書生是夫婦,但心中實另有一男子。我現在叫他出來,希望你不要說給書生知道。」許彥應允了。

這少女又從口中吐出一個23-24歲的男子來,那男子倒也溫文俊雅。兩人情愛甚篤。一會,書生將醉醒,要拉少女共臥,少女吐出一屏風來,便和書生睡有屏風之後。那男子見了,對許彥說:「我有個舊相好,現在極想見她,請你不要把我的事說出來。」許羨點頭應允。那男子又在口中吐出一個二十餘歲的女子來,兩人一起對飲調笑嬉玩。

天竺吐納    現身中原

過了許久,書生轉身聲動。男子說書生要醒了,便將吐出來的女子還回口中。不久,那少女對男子說,書生要醒了,又慌忙叫男子跳回口中,才對許羨獨坐。書生真的醒了,對許彥說:「想不到,睡這樣久,害你枯候。天晚了,我也要和你道別。」說完,將少女吞回肚中。其他銅器食具也一起吞回肚內,只餘下一個大銅盤,留給許彥說:「謝謝你的盛情,這個銅盤,便給你做紀念吧!」

許彥後來做了蘭壺令史,取出銅盤給侍中張散看。張散細看之下,說那銅盤是漢明帝時打造的,距離他們有200多年了。

本篇可視為玄怪過度愛情小說的作品。《陽羨書生》出自吳均之《續齊諧記》,有人又稱這篇傳奇叫「鵝籠書生」,內容奇詭。寫盡男女愛情欺詐,用情不專。騙人者人亦騙之。文筆勾勒清晰,亦刻劃入微。冷眼旁觀下,不知可恨抑是可笑。這種吐納的寫法,最早出現於同期翻譯佛經之中,晉人《靈鬼志》亦有相近故事。有人說這種吐納的故事,古印度最多。

楊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