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一位中學教學助理因不堪工作壓力,選擇跳火車軌結束年輕的生命。從前沒想過工作會「攞人命」,現在相信了,而且徹底的相信了。
中學教學助理月薪大多不過萬多元,衡工量值,可以有什麼工作壓力?但這發生在教育界就有了。
教學助理、合約教師等,是近年教育界的新興產物。按理說,沒有長職位置,學校用合約這些臨時工來頂替某些工作,可以說是折衷辦法。又由於教學工作日漸煩瑣,正職教師由學校聘請些教學助理來協助文書或教學資料製作,減輕負擔,也屬情理之常。按常理來看,合約教師由於職位沒有確定,做滿一年下年未必續約,所以應該不是學校工作的中堅份子。一些工作中的「重頭戲」,例如任教文憑試班、統領個別活動、帶隊遠出交流之類,應該沒有他們的份兒。教學助理嘛,萬多元的月薪,只及年資深教師的四或五份之一,工作量也不應重到哪裏去。
但在很多時違反常理的教育界,現實境況並不這樣。你是合約教師,即代表你的職位不固定,是否能續約得仰人鼻息。這個死穴很多時被利用,於是,很多學校工作的「豬頭骨」,沒有多少人樂意去掮,很多時最先會考慮合約教師。而為爭取表現,「不」是難以說出口的。由是,工作辛勞、風險高、壓力大,是很多合約教師的常態。
教學職位短缺 競爭無可避免
至於教學助理,也是好使好用。由於行業職位競爭大,很多有大學學位和教育文憑的都要爭一席教學助理,好等拾級而上,因而這些教學助理已不是原先中學學歷就已足夠了。現在不少教學助理,可以做正規教師的學歷也一應俱全。學校也樂於用低廉的「價格」聘請一個「助理」,卻可隨時擔當正規老師的工作。由是,教學助理要代課,有的甚至要兼一些堂,其工作性質已超越助理的簡單職能。
或者說,由於教學職位短缺,競爭大自然無可避免。而且任何行業,都是由低做起,累積經驗,到打出了木人巷,自能見到一片青天。但現實是,教育工作近年已變得煩瑣複雜,很多時已超出廣義教育的定義。例如帶隊外遊,教師要兼任領隊導遊,工作地點已轉移到了10萬8千里外,自己也不很熟悉的地方。不少弱勢學校,為招攬新生費盡心思,有些要定期「路演」;或為活動派傳單,吸引街坊注意,贏得口碑。這類工作,吃力不討好,而且工作量基本沒有底線。理論上,一間學校少說也有50、60人,如果同心合力,眾志成城,工作的分擔也不會太沉重。偏偏教學編制,權責並不分明。有權分配工作的可以把工作下放,由上而下,到了最低一級,也是毫無議價能力的一級,自然受盡磨難。合約教師、教學助理少不了這情況。
利用制度空隙 故意拖延剋扣
最近,由於新特選舉,競選者和業界接觸多了,不少教育難題上達的機會也多了。例如林鄭月娥的政綱,答應撥岀50億元提升教學質素,增聘教學人手,減輕前線壓力。這些建議,應受歡迎,但問題是撥款如何能去到應該去的地方,讓教育癢處能夠搔抓得着;而且更重要的,教學管理者如何也能宅心仁厚,讓錢去到它應該去,而且去到一個較為人道的位置。
撇開這教育資源的「遠水」,現有制度之下,是誰令不少人的生計變得這麼窘戚?真的是學校完全沒有常額職位,還是有校長用盡制度的空隙故意拖延剋扣?一間學校不是有為數不少的科組主管、資深教師及常額教師嗎?為何常規的教學工作與及非常規的非教學工作,不是由有穩定職位和優厚薪酬的從業者負責,而是工作層層下滑,最後要由無權無勢兼沒有穩定職位、薪酬微薄者來負擔?最近看到些招聘廣告,例如聘請「F.1-F.3 English Teacher(0.3 CM)」、「中文/中史(0.5常額+0.5合約)」,前者薪酬只有幾千元,但工作量相信應遠多於正規工作的3份之1。後者更是離奇的組合,是不是想利用位置的特殊去盡情舞弄?
一個有良心的教學管理者,應設法把學校營構成一個理想的工作環境,讓其從業者得以在公平和溫馨的境況中發揮所長,促進教學。教育被稱為良心事業,也應是善良人性的一個很好的示範區域。在上位、有權力的管理層如何治其業,是考驗真正良心是否存在的一個好例證,何況用的很多也只是納稅人的金錢。
晉朝大詩人陶淵明曾教誨他的兒子對待僮僕也要仁慈:「彼亦人子也,可善視之」(他也是別人的兒子呀,你要好好待他)。1600多年的人類文明,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原刊於鄭楚雄網頁,獲作者授權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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