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讓世界讀懂中國

「讀懂中國」是一件既利己也利人的事情。對中國來說,一方面及時向外界傳遞國內的變化,以便世界了解中國及時進行政策調整;另一方面,這也是中國本身了解世界的一個過程,發現問題之後,也可以自我調整政策。
筆者在11月初參加了由中國國家創新與發展戰略研究會、中國人民外交學會、21世紀理事會(貝格魯恩研究會)和北京市人民政府聯合主辦的第二屆「讀懂中國」國際會議(11月1日至3日)。時值中國共產黨18屆五中全會剛剛通過了第13個五年規劃,中方對會議的重視是顯見的,有十幾位部長和地方首長親自與會為參會者解讀第13個五年規劃。
 

何謂「讀懂中國」?

 
隨着中國的崛起​​,中國具有了實質性的外在影響力。不管中國國內發生什麼,都會對外在世界產生巨大的影響。舉例來說,在改革開放的早期,人民幣無論升值10個百分點還是貶值十個百分點也不​​會對世界經濟產生有實質意義的影響,但今天中國已經是第二大經濟體,兩個百分點的變動都會對世界經濟產生巨大的衝擊。正因為如此,世界各國一直緊盯着中國的變化,尤其是政府層面的重大政策調整。也正因為這樣,中國近年來把讓世界讀懂中國提高到一個戰略高度。 「讀懂中國」國際會議本身就是這一努力的產物。
 
「讀懂中國」是一件既利己也利人的事情。對中國來說,一方面及時向外界傳遞國內的變化,以便世界了解中國及時進行政策調整;另一方面,這也是中國本身了解世界的一個過程,發現問題之後,也可以自我調整政策。再者,中國和世界的溝通也有助於雙方之間避免產生重大誤判。更為重要的是,從長遠看,讓世界了解中國是中國軟力量建設的一種有效手段。
 
不過,現實地說,「讀懂中國」是一個長遠的事業。從國際關係的歷史來看,這並非容易,而是需要中國和世界的共同努力。人們可以從幾個方面來理解中國和世界溝通方面所面臨的困難和挑戰。總體上看,中國的「受眾」分為發達的西方和廣大的發展中國家,這兩個群體儘管對理解中國都深刻興趣,但關切點不同。這裏討論的主要是中國和西方世界的互相溝通問題。
 
儘管改革開放以後,中國和西方的溝通一直很頻繁,但不難發現在很多對話場合,雙方還是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話語體系裏面,兩個話語體系之間沒有有效的互聯互通,很多方面的溝通都是「你講你的,我講我的」,交互的地方並不很多。當然,這方面,中國並非特例,而是一個具有普遍性的現象。這種現象的形成有多方面的原因。
 

西方話語演變成政治意識形態

 
其一,最主要的是近代以來西方一直主導話語權這個事實。近代以來的整個社會科學體係是西方創立的,然後傳播到其他國家。社會科學就是解釋和理解社會現象的科學。不難發現,今天世界各國所使用的解釋社會現象的概念、理論和方法都始於西方,來源於西方。西方的話語體係就隱含於西方社會科學之內,隨着西方社會科學的傳播,其話語體係也傳播到了世界的各個角落。
 
其二,非西方的接受者的問題。西方的話語體系傳播到非西方國家之後,非西方國家自覺或者不自覺地接受了西方話語體系。儘管非西方國家通過反殖民運動在政治上獲得了獨立,但在話語體系方面並非這樣。很多國家的話語體系始終處於西方的「殖民」之下,而根本就沒有自己的話語體系。一些國家儘管試圖想建立自己的話語體系,但自己建立的體係不被西方所理解。
 
其三,西方話語已經演變成為政治意識形態。不難發現,西方國家往往把自己置於理想的一端,而把中國等國家置於非理想的一端,人為製造了不同話語之間的鴻溝和差異。西方善於把事物兩分法,例如「法治」與「人治」、「民主」與「專制」、「自由與不自由」等等。兩分法說到底就是把世界簡單分成「黑」與「白」兩種,好像除了這兩種顏色,世界上就沒有其他顏色了。這種簡單的思維使得西方自己為理解其他社會設置了無限的意識形態上的障礙。
 
其四,西方和其他國家的「時空錯位」。生活在不同社會經濟發展階段的人們對感興趣的經驗現像很不一樣。例如,西方美國因為已經處於社會經濟的高發展階段,對社會的政治權利深感興趣,而包括中國在內的諸多發展中國家對社會經濟權利更感興趣,因為對這些國家來說,社會經濟的發展權更為重要,在社會經濟發展到一定水平之前,很難實現西方式的政治權利。再如,西方美國對完全的經濟自由感興趣,因為西方的企業已經發展出了足夠的能力而在全球範圍內具有競爭力,而發展中國家往往要通過國家對經濟的干預來趕上發達國家,為了追趕,國家很難實行西方式的自由市場經濟。同樣,西方美國重法治而輕政治權威,因為它們的法治在經歷了幾個世紀之後已經相當完備,而發展中國家的重點仍然在如何使用政治權威去建立法治,因為這些國家往往既沒有法治的傳統,現實生活中也不見一套有效的法律制度。簡單地說,西方希望能夠在發展中國家的現實中看到「現在的自己」,而發展中國家對西方過去的經驗更感興趣,而非西方的今天。
 
上述這些現像已經成為事實,不管人們喜歡與否,不得不接受。對中國來說,人們也不能有太多抱怨。說到底,如何讓世界能夠理解中國,這是中國本身的責任。中國不能掌控西方如何理解中國,所能掌控的是如何創造諸種條件讓西方來了解自身。儘管作為建設軟力量的有效方式,中國已經把「讀懂中國」提高到一個戰略高度,但在很多方面,中國仍然不知道如何有效塑造這種軟力量。近年來,在解讀中國方面,人們不難觀察到幾種情況。
 

(請按下一頁繼續閱讀)

 

鄭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