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悉的街道,昨天和今天,有我和你的故事,倍感溫馨。香港最奇特的道路是窩打老道,一街三味:整條路代表了我們城市的3個階層,油麻地那段住滿基層,到處劏房環境;中段近培正道一帶,則是中產地區;尾段是一座座的豪華洋房。油麻地一帶,舊樓林立,性工作者站在街頭;而培正道一帶,滿街寵物美容店,非常中產;窩打老道近九龍塘一帶,遍布名校,花園別墅處處。
外地朋友來香港,要帶他們去窩打老道走走,從油麻地果欄這水果批發區,步行到浸會大學,少於一小時,吃兩串魚蛋的時間吧!
小時候的窩打老道
窩打老道名字的由來,搞不清楚了。有人說是取笑拿破崙於1815年在滑鐵盧(Waterloo)這地方被打敗,因而命名的。但是,香港和法國又啥關係?有人說是殖民地高官的名字,但是,歷史好像沒有記載過這個人物。更有說法是這裏曾經是一條小河,所以叫”water”,而”loo”解作樹林的意思,於是,信口開河被古人叫了”waterloo”。
我的小時候,窩打老道有一條大水渠道,水從獅子山流下來,一直沖呀沖;後來,渠道給填平了,變成馬路。當年,住在窩打老道兩旁的,特別是歌和老街一帶,有山有水,風景優美。
窩打老道,用廣東話念,近似「我打老豆」;「老豆」,是老爸的意思。中學在九龍塘念書,每天都要經過窩打老道;問同學下課後做什麼?他們說:「我打老豆!」
那年代的3處蒲點
那年代,窩打老道有4處地方,是我們的「蒲點」。約在84號,有一座多層大樓叫冠華園,那裏有一間公共圖書館,很大、很大,它的樓下,有一個在當時不常見的「怪物」,叫超級市場,我們買東西,平常只去蚊型雜貨店,叫士多,英文”store”的譯音,難得見到一處裝潢漂亮,洋貨琳瑯滿目的地方,興奮不已;店的名字叫大利連(Dairy Lane),即今天惠康(Wellcome)的舊名。記得的人還有多少?
第二處常去的地方,是培正中學斜對面的四海保齡(Fourseas Bowling Centre),整座大廈都是保齡球場,很有氣派,我和同學口袋沒有錢,只能坐着,看別人打保齡球,羨慕得流口水。四海保齡後來拆了,變成今天的九龍維景酒店,這酒店十分出名,因為它是2003年殺人無數的沙士(SARS,即非典型肺炎)爆發的地方:一個醫生遊客住在這裏,然後把病毒全城擴散。回顧日子,傷感的地方太多。
第三處便是接近亞皆老街,以前中華電力公司總部對面的慶相逢酒樓,它好像已變成護老院。窩打老道的盡頭,便是1967年通車的獅子山隧道,全港第一條的行車隧道,於是,住在新界沙田、大埔、粉嶺等北區居民,可以乘坐交通公具,省時地從鄉郊地方出來九龍市區工作和探親,和朋友吃飯最就腳的地方便是慶相逢。以前,TVB在廣播道,即窩打老道旁邊的一處地區,明星、藝員們沿着窩打老道南下,便抵達慶相逢,故此,想見明星,便要去這處碰運氣。那裏,常常遇到胡楓前輩。
3處迷人的地方
今天,要走走的話,窩打老道迷人的地方也有3處。
首先,是窩打老道近海一段的油麻地果欄。它始建於1913年,是一個墟市,有點像台北的大稻埕綜合市場,後來,只留下水果貿易商繼續經營。那裏,有多幢一、二層高的磚石建築,具有戰前特色,最漂亮是立體書法字的招牌。果欄群多在晚上展開搬運貨物,一個個不穿上衣的男工站滿窩打老道,汗流浹背地辛勤工作,而水果的顏色萬紫千紅,和壯男身上的刺青分庭抗禮,場景蔚為奇觀,如看着港風電影。
近年,政府拆卸了離果欄不遠的公廁,正建造一座表演綵排大廈,給藝術團體使用,我也曾在委員會給予意見,政府順應民意,計劃在那裏設置一個觀景平台,給大家欣賞果欄運作的世界奇景。
1930年,葡萄牙商人在窩打老道果欄旁邊,興建了油麻地戲院,它是香港市區現在唯一存活的戰前戲院,特別之處,是中西合璧的建築。回想當年,因為戲院老舊,觀眾日減,只好播放日本鹹片,吸引另類客源。我的中學年代,被同學騙去了那裏多次看戲,非常懊惱。哈,我的鼻子正在長高!1998年油麻地戲院結束營業及評為二級歷史建築。2012年,經活化後成為一座粵劇中心,要體驗我們港式的廣東大戲,可不要錯過在那裏看一場好戲。
在窩打老道和亞皆老街交界,有一座中電鐘樓文化館,鐘樓於1940年落成,前身是中華電力公司的總部,為一級歷史建築物,現改作博物館,它分為3個主題:「電力世界」、「我家故事」和「人為‧非遺」,很好的心思。香港的歷史叫人感動,香港和上海是百多年前,外國人留下最多故事的地方。還想看博物館?另一家精彩的是建於1911年的東華三院文物館,在窩打老道廣華醫院大堂的盡頭,優雅、華美、堂皇,前身是醫館;它是我最欣賞的中式建築物。
如果你聽我的建議,逛足這些地方,當然是大半天的事情,那麼,買一打魚蛋才夠吧!
我的香港電台主持朋友,在2023年一場罕見的黑雨晚上,下班後走路回家,在窩打老道和聯合道交界,遇上獅子山洶湧而下的洪水,整條窩打老道猶如一條猛河,他被洪水沖離兩個街口,皮破血流。此條著名道路,前身是河,果然「河性難移」!
說起窩打老道,那主持朋友談它色變:「Water?No!」我笑:「是Waterloo呀!」
!doctyp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