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完成兩周北美之旅（執筆時仍在飛機上），舊金山、華盛頓，最後一站溫哥華探親。今次住在機場附近酒店，周五晚上窗外燈火通明，原來就是頗有名的Richmond Night Market（列治文夜市）。好奇，亦想為香港夜市取經，周六晚親身體驗了一趟。
列治文夜市已搞了20年（2020年因疫情停了一年），由一位商人Raymond Cheung牽頭搞起，已搬過數次，現在處於River Rock賭場旁一片空地。因氣候問題，每年只在5至10月中的周末晚上舉辦，泊車免費，但入場竟收8加元！生意仍然不錯，8點半入場時需排隊15分鐘。入場群眾什麼膚色和民族都有，盡顯加拿大multicultural（多元文化）特色。
夜市設計頗像維園年宵市場，賣東西的、食肆、遊戲攤位，分成一行行的幾個區，大門口設了一個舞台，當晚有一隊本地樂隊表演助興。賣的東西不外乎手機配件、衣帽手套、燈飾小擺設等雜貨，沒甚看頭，重點當然是街頭美食！
夜市要成功 首要是美食
食物方面值得一讚，包羅萬有，囊括亞洲各大城市的地道和創意小食，亦有一些歐洲和其他地方美食。質量也非常好，試了巧克力香蕉雞蛋仔，味道超正，比香港大部分還更好。見到新疆羊肉串，烤爐烈火熊熊，孜然肉香撲鼻，令人垂涎三尺。還有不少東西合璧的創意小食，例如Mochi French Toast，亦吸引到不少年輕人。價錢比外面貴20%左右，但冇所謂，勝在氣氛熱鬧，而且工作人員的服務態度都非常好。
香港是個頂級國際大都會，近年交上衰運，各種因素夾擊下，現在經濟低迷，市面亦確頗蕭條。大家都知道單靠「香港夜繽紛」是不可能扭轉乾坤，令到經濟神奇復甦。但搞點新意思，冲喜一下晚間悽涼市况，也是對的。只希望搞得認真一點，不要像數年前的美食車，計劃不周，結果虎頭蛇尾。
如要成功，不妨向成功的列治文夜市借鏡。幾個簡單建議，最重要是應把夜市經營權判給有經驗的私人商業機構，效率、創意和服務肯定勝政府。民以食為先，美食的選擇和種類必須夠多，質量也當然非常重要。那裏每個攤位都有水電供應，和足夠面積擺放整套煮食設備，所有東西都是即場新鮮製作，味道當然好。再加上加拿大食物衛生監管嚴謹，客人都食得安心。
全球一半人口地區明年大選
明年是全球超級大選年，有領袖選舉的地方包括印度、印尼、英國、墨西哥、台灣和美國，總人口近40億，約佔全球一半！上周在華盛頓的CEO峰會，主題為AI的機與危，雖並未有深入討論明年美國總統選舉，但與會者都表示擔心Generative AI（生成式人工智能），可被各方利用來干擾選舉。
一直以來，世界各地都有人利用紙媒、電台、電視、互聯網，和社交平台等渠道，來宣傳偏頗信息，散播謠言，和揭發競選對手醜聞。現在擔心的是加上最新AI技術，如虎添翼，全球選舉干擾問題必更嚴重。AI主要影響有4方面：
（1）Generative AI可大大增加各種宣傳資料的量，可暴增1000倍甚至1萬倍，但又可大減成本，何樂而不為？海量宣傳資料，不論真假，都或有助影響更多人的投票。從前的宣傳文章、演說、廣告、單張，都需要專人設計，需時甚久和昂貴。現在只需輸入一些適當prompts（提示），ChatGPT就會在數秒鐘內寫出整篇文章，或者DALL-E已可繪製一系列符合你輸入提示的圖像。未必是絕世佳作，連事實和數據都會搞錯，甚至出現幻覺，但重點是快手兼平靚正！
（2）以Generative AI製造出來的Deep Fake圖像、聲音和視頻的質量，也比從前技術所能做到的好很多，真假難辨，說服力就當然更強。不止故意攪局的人會用Deep Fake技術，即使所謂官方政治團體，例如美國總統參選人德桑蒂斯（Ron DeSantis）的助選團，曾利用Deep Fake假扮特朗普聲音；Republican National Committee也曾用Generative AI來製造一些虛假非法移民湧入美國，舊金山警察無法控制暴亂等圖像。
操控者身分操控痕跡更有效隱藏
（3） 最新AI技術可幫助宣傳者瞄準和調校個人化信息（microtargeting personalized messaging）。據研究，最有效的干擾並非不停散播虛假信息，而是利用AI算法去操控每個人所接受到，真實但偏頗的信息。例如TikTok算法（algo）就最擅長度身推介每個人喜好的短視頻。YouTube和TikTok等，亦反之很懂如何把某些寂寂無聞的人所製作的一些視頻，突然變得viral （病毒式傳播），捧為網紅。近日美國有一首代表低下層白人怨氣的歌，Rich men North of Richmond就突然網上走紅，還衝上了Billboard榜首，或許背後也有政治目的。最新AI技術可更有效地隱藏操控痕跡和操控者身分。
（4） 有些人認為愈多各式各樣的真假宣傳，未必幫到選舉的任何一邊，結果可能只是選民變得更政治冷感，對所有參選者和甚至整個制度都失去信心，但這亦可能正是某些干擾者的最終目的。
較樂觀的人相信AI仍處頗低水平，生成式AI繪出來的人，經常有6隻手指，寫出來的東西也經常錯漏百出，很容易辨別出來。一些研究政治宣傳的專家更堅持改變選民決定是一件極難的事，即使每個參選人花上億美元做宣傳，也只有極輕微收效。他們號稱自從去年ChatGPT面世至今，全球已有20多場選舉，並無任何改變了結果的迹象。但數據樣本仍太少，分析亦未夠仔細，仍需有待觀察。
兩位史丹福大學學者曾研究過俄羅斯在2016年對美國總統選舉的干擾，他們發現俄羅斯主要編製了120個facebook網頁，發出了約8萬個帖文（據說只花了十多萬美元），大概1.26億人曾看過，即約合資格選民的一半。據他們分析，此”disinformation campaign”（誤傳活動），最多只影響不到0.1%的投票結果。
AI技術比7年前大選顯著進步
聽起來俄羅斯計劃似乎徹底失敗，這亦是美國人最願意相信的「真相」。但不好意思，事實是那一次的俄羅斯干擾，即使沒有現今更先進的AI協助，其實已非常成功。俄羅斯非常了解美國選舉人票制度的嚴重漏洞，共和黨有天生優勢，即使輸掉近300萬張普選票，特朗普仍可勝出。事實上，整個選舉的結果，只取決於3個搖擺州份，威斯康辛（Wisconsin）、密歇根（Michigan）和賓夕凡尼亞（Pennsylvania），加起來的勝負票差不到8萬。所以即使這兩名學者的研究是正確，8萬除以近1.3億總投票人數，亦只是0.06%，看似微不足道，但其實已或許改寫了歷史！美國人一直不想承認，但如細看特朗普面對的控罪，已包括一些牽涉到《間諜法》（Espionage Act）的控罪，只是沒有點破為誰服務而已！現今AI技術，又比7年前進步了多少呢？真的不會影響結果？
除此，龍頭科技公司都承諾保護選舉的公平性，將盡力遏止所有企圖干擾選舉的「誤傳活動」。他們亦號稱有技術去準確識別宣傳來源是否AI，也可用Digital Watermarking（數碼水印）來確認圖像真實性。但他們真的會認真執行？Meta、Microsoft和Google等，近月都有裁員，包括不少AI安全部門的人手。X（之前叫Twitter）更誇張，馬斯克（Elon Musk）一買入後，已炒掉近85%員工，人手如此短缺的環境下，如何執行大規模遏止「誤傳活動」？
科網巨企未必有足夠人手核實
美國兩黨政客也同樣誓言在一年內通過有效AI監管法案，這亦是上周被譽為有史以來身價最高（與會人士的總身家超過5500億美元）的參議院閉門AI會議的重點討論議題。暫時共和黨似乎也支持立法監管，但魔鬼永遠在細節，兩黨都會考慮立怎樣的法，才對本身最有利，現今距離大選只有13個月，不肯定有足夠時間通過法案。
AI干擾最多只可算是幫兇，美國選舉最關鍵的有4件事：
（1）中國當然是美國的最重要競爭對手，反華已成兩黨最大共識，所以反而沒甚爭議性，最多只會互相指摘對方對華政策不夠強硬。最有可能的是各方不停把TikTok拿來作干擾選舉的代罪羔羊。
（2）經濟永遠是最重要課題。其實Bidenomics不錯，經濟一直拒絕衰退，失業率接近歷史低位，消費仍然頗強勁，即使通脹也已回落很多，只是尚未跌至2％目標。但負面宣傳已很有效，大部分美國人仍錯誤以為經濟很差。普京仍很想幫老友特朗普重返白宮，今次最有效的方法並非利用AI影響民意，而是聯同油組國減產石油，挾高油價，推高通脹，促使更多美國人對拜登不滿。
美兩黨都有臨時換馬可能
（3） 美國有很多社會問題，例如罪案和槍管（近月謀殺率其實有所下降）、濫藥和非法移民等，廣泛一點，美國正在進行一場Culture War（文化戰爭），左派Wokism（覺醒主義）已到了一個令很多人反感的地步，例如簡單的男女定義問題，都不可正面回答。但右派又以同樣極端的方法，推翻「羅訴韋德案」（Roe v. Wade），剝削女性的墮胎權利。
（4） 兩名領先參選人的年紀，就是今次選舉的最大憂慮。民調中，只有24%美國人支持拜登再參選，即使民主黨人亦不到一半。人民對他當總統滿意度長期徘徊在45%以下，是近代最不受歡迎的總統之一（副總統賀錦麗的支持率更低），只有特朗普和卡特在任時比他更差。但在直接對壘民調中，拜登仍領先，但幅度似有收窄趨勢。特朗普也年屆77歲，據聞健康也不太好（癡肥可引起很多問題）。他正面對4宗刑事重案（民事更多），總控罪91條。如他再次當選，實在有機會在獄中宣誓就職。特朗普是showman，相信他非常歡迎甚至期待此「創舉」！
現今距離大選仍有13個月，目測拜登身體和精神狀况，未必100％能如期出戰。即使勝出，完成不了下一任的概率也很高。除多宗訴訟外，有些美國法律學者更企圖以憲法理由（14th Amendment，曾試圖推翻政府者不可參選），來企圖取消特朗普的參選資格。美國選舉變數仍很多，兩黨都有臨時換馬的機會。
原刊於《明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