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經年輕過。
年輕的心,沒有纖維化,對社會發生的不幸,強烈傷痛;我經歷過六七暴動、難民潮、九七前動盪、「沙士」災難、2014年「佔中」、2019年的叛爭,還有剛剛平靜了的COVID……香港下雪,誰個心情會好?
有一個名人說過:「傷痛,如把鐵針釘在心窩,有些人把這折騰化為動力,改變了人生……」
很鼓舞:2019年以後,聽到年輕「香港仔」、「香港女」在灰犀牛走後,一個又一個獲得世界級的成就,特別是在體育、文化、藝術領域發放光芒。和其一聊天,他說:「2019年,讓我們思考了、進取了,不做『頹人』,為自己做點事情!」
狄更斯寫道:「那是最好的時代,那是最壞的時代。」
眼前的Elliot Leung(梁皓一),天呀,才28歲,在內地和荷里活,都取得耀眼的音樂佳績!我的28歲,還是「一舊飯」!
Elliot相貌堂堂、明眸酷齒,臉部沒有皺紋,逼人的青春叫我歎羨;說起話來,卻成熟穩重,像gentleman。
他微笑:「我的家庭,弟弟除外,都充滿藝術氣息:爸爸喜愛繪畫,想做畫家;媽媽喜愛彈琴,想做音樂家。故此,從St. Paul’s Co-ed小學開始,媽媽便要我學琴;我喜歡音樂,但不享受那重複的練習;我有興趣作曲,但不想做鋼琴家。」
Elliot吃了一口蒸魚:「中學呢,我唸國際學校,沙田的 International Christian School,慶幸在那裏學曉了德文,它對我的音樂事業,幫助很大,例如我可以和Vienna Philharmonic溝通!」
學從名師
這小子尷尬地說:「從小,我很有主見,到了升大學,我決定:要走出香港,看看這世界、我會唸作曲、要大學容許我設計自己的音樂課程、更有名師可跟從學藝。終於在眾多選擇中,我去了美國伊利諾州的Wheaton College Conservatory of Music,它滿足我所有的要求,有我夢寐已久的老師Martin O’Donnell,他是國際級的作曲家,他曾為電子遊戲例如《Halo》、《Myth》和《Destiny》作曲,concert music『電子化』是未來的『新音樂』洪潮,這技術非常必要。Master O’Donnell一生人只收了兩個學生,一個是日本人,另一個是我!跟了一個好老師,對學業和事業的發展,太重要了!」我拍拍鼻子:「今天的年輕人如你,太聰明了,了解自己需要麼!」
我好奇:「那為何大師挑選你?」他尷尬地笑:「老師說我果斷、有方向感、有組織能力……哈。」我追問:「『名師』的高徒,感覺如何?」Elliot不假思索:「太幸運了,原來這關係為我帶來一個『不可能發生』的機會:我這種『管弦音樂底』加上『流行音樂底』的作曲家,本來就不多,加上我是O’Donnell的徒弟,消息便在圈中傳了出去。在快畢業的時候,我收到一個『cold-call』電話,博納影業說受大導演林超賢所委託,問我有否興趣交些音樂作品,讓他們評核是否讓我這年輕人做,那是大概在2016年;後來,這部電影的票房是30多億!這次的機遇,把我帶上另一個高台。在2021年,又為《長津湖》(The Battle at Lake Changjin)做電影音樂,它的票房突破56億!」我回應:「好風都要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我八卦:「你喜歡『風頭』嗎?」Elliot措手不及:「No way!唸書時,我拉cello(大提琴),風頭已嘗過;但是,我不眷戀;幕後的作曲工作,給我真正滿足,所以,我不想當conductor,只想做composer;而且,我覺得作曲家不應指揮自己的樂曲,因為演繹起來會主觀,『盲點』也多!」
相信自己 勇於嘗試
我扮了一個妒忌的表情:「你和香港管弦樂團合作,呈獻首個藝術和digital科技融合的演奏會,叫《元宇宙交響曲》!」Elliot微笑:「一切一切,太幸運了……Master O’Donnell介紹了我為荷里活大電影公司DreamWorks做音樂,還協助我入了世界著名的作曲家代理人Kraft-Engel,於是,我拿到《Six Days in Fallujah》(法魯賈六日)電子遊戲的作曲合約,現正和一部美國大片合作,快要去上海做演奏會,跟着和Sony Music錄一張音樂專輯…..」
我問:「幸運兒,你可否和年輕人分享一些秘訣?」Elliot想想:「最重要是相信自己,然後努力,不要玩太多,要為一個『不存在的狀態』而加油,『do what may be possible tomorrow and look for a career that does not yet exist』:你要多觀察,然後估計明天會是怎樣的世界。今天的耕種,雖然看不到果實,就算是漫長的等,也要堅持下去,因為開花結果,會在五年、十年後才見到。我們還有青春,『錯』了,可以來過,但是,『錯過』了,不可能補回『前期投資』;我們的年輕力壯,便是拿來克服失敗!」
我問:「那麼,香港人『做嘢』,和外面的有甚麼『唔同』?」Elliot低頭想想:「不知道為甚麼?香港頗多年輕人多自信不夠,不勇於表達自己。」我笑笑:「香港人慣於『識做人』,怕說話不入耳,得罪別人!」
Elliot補充:「有些甘於走父母已安排、或別人走過的路,有些不介意出來工作以後,人生來回踏步;外國的青年,一般比較open-minded和adventurous,對於unknown,不會太害怕,相對勇於嘗試新的東西。」
Elliot望着遠方,有點懊惱:「香港人服從性強,或許是害怕承擔,很多不太願意『揸主意』,常視為『孭鑊』,故此,許多事情,別人喜歡怎樣便怎樣,懶得逆異。很多人只是問:『老細,你想點做呢?』東方人,畢竟是強調homogeneity(同質性)的社會!」他偷笑了,綻放了青春:「不過,香港的『老細』叫別人做事,instructions也太詳細,常講明什麼、怎樣,卻忘記了『留白』,即預留一些空間,給下面的人發揮。外面世界的『老細』,多只討論方向和目的,接着,便期待你用思考,找出自己的方法。」我回應:「也許香港人太忙;大家趕、趕、趕,討論要花時間,倒不如1、2、3、4清楚指出,快手快腳好了!」
香港人可協助中外的文化交流
Elliot想到一點:「香港年輕人還要學好表達的能力,英文好、 中文更加要好,詞彙要生動和豐富,不然,和別人溝通,結結巴巴,或只用『試探』的語氣,別人怎會信服你,覺得你有主見?」
我問:「那香港人辦事的優點?」他單刀直入:「快!反應快!而且,辦事很彈性,我們是result-oriented,相對歐洲和日本,沒有那麼多規矩縛束。」
Elliot突然想起:「人云亦云我也要說,因為是真的:香港人學貫中西,和內地人交往,我們懂得中國人的規矩;和西方人交往,我們又如魚得水。香港人,絕對有實力,協助中外的文化交流!」
他搖搖頭:「不過,我希望大家對音樂在社會的地位,有所改變:外國人覺得『音樂』是人類重要的表達情感和溝通工具;但是,許多中國人視音樂只是生活中的消閒文化。」
他嘆了口氣:「對電影音樂的看法,我們也有點偏差,常常說電影中的音樂是『配樂』,好像supplementary,聊備一格;在西方,他們叫『電影音樂』。在香港,我們的行業叫『電影配樂師』,在外國,是『電影音樂作曲家』(film score composer)!」
有一句話,說「好奇是青春、好動是青春、好玩是青春」,我覺得要加一句:「好打也是青春」;看看梁皓一便知道,在各地跑來跑去,擁有無窮的精力,天天有夢想、天天徘徊於成功和挫折之間,依舊「EQ」洋溢,笑比河清。
年輕人,如果你的生活仍然像一粒乾澀的「鹹柑桔」,便要問問自己,何時改變態度?樂觀、積極、向上,做一粒甜蜜的「奶油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