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Johnson曾文興:「你嫁女當日,典禮開始了,你牽着女兒進場,踏步向前,走到台前,把女兒交給新郎哥。很多做父親的,那一刻雖然面帶笑意,卻也會激動得流下眼淚來。講真的,你有沒有喜極而泣?」
他回應:「把女兒交到女婿手上,我馬上要扮演另一角色:婚姻監禮人(Civil Celebrant)。」在香港,律師可以當Civil Celebrants of Marriages。Johnson是律師,那一天,他既是外父,又是婚姻監禮人,身份話變就變,不會哭的了。
婚姻監禮人
問Johnson:「有沒有後悔入錯行?」
「永不言悔。我喜歡幫人,律師可以幫到人。我們是社會的潤滑劑,很多時候甲乙兩方出現問題,律師可以做中間人,幫助雙方解決難題。律師,除了做訴訟、商業收購、樓宇買賣,也可以做mediator(調解人)的呀。」
細說從前,這位業務律師記得他第一次出庭,是幫一位司機打官司:「36年前的事了,有位司機上到律師樓,說希望我們為他出庭,討回公道。他說那一天汽車在彌敦道死火,因車頭水箱過熱,他把車停低,從車尾箱拿出樽水來,準備到車頭加水,這時有兩位交通督導員前來抄牌。我一時忍唔住,用粗口問候她們。其後,她們告我出手打她們。」
Johnson說問清楚那名司機,知道他沒有動手打人。
「我出庭前做足功課,留意所有細節。在庭上,我問兩位交通督導員,當日有沒有見到司機拿着樽水,她們先說不記得,然後又說沒有(兩手空空,才可以打人?),我問當日到場的警員,他說司機的手有拿着樽水的。我對法官說被告(司機)可毋須答辯(No Case To Answer)了。雖然其後司機仍須上庭自辯,他的供詞與我的findings consistent都是一致,官遂判他無罪。」
「這宗簡單案件,讓我明白『魔鬼藏在細節裏』的道理。往後處理任何Case,我都會事前做足準備。」
聽聽那嘀嗒聲
Johnson收藏古董錶,至今不過22年。他說早年在e-Bay也可以買到超值的古董錶。「外國有老人家過身,他的子孫往往把他的舊錶拿到網上出售,而我有時又好好彩,買到超值古董錶,有人試過買到隻真金做的古董錶。但對我來說,古董錶值錢之處,在於它的歷史價值。早年的古董錶,只有一支針,不報分秒的。」那該不是「分秒必爭」的年代,那時,大家可以過較為閒適的日子吧。
這位古董錶愛好者向我展示他的部分收藏,包括懷錶(手持的和枱上微繪琺瑯大八件),又有中古手錶(含PP3970P、PP5131R及Omega 2699SC)。
Johnson看我不明白他的珍藏古董錶的好處到底在哪,便對我說:「你試想一下,我現在擁有的古董表,200年前發出有節奏、有規律聲響。那年代的手錶(懷錶),製作技術高超,是藝術品。」說是craft,來到較高層次,都變成art了。
這位律師平日工作夠他忙的了,忙裏偷閒,拿出古董錶來欣賞。聽聽懷錶、手錶機件擺動,發出來之音響,竟然讓他聯想到:「18世紀的鐘錶聲響,200年後由同一隻錶發出來,我竟然有機會聽到呢。」
這與唐李白的「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有異曲同工之妙。
Johnson雖然見不到200年前的懷錶擁有者,但那時候擁有此錶之人,聽到的錶聲,來到今天,律師也一樣聽得到。
有說「玩物喪志」,可不能用這句話來說這位愛收藏古董錶的Johnson,他能從中體悟人生道理呢。
沒想到這位律師有如此感性一面,我們忙碌過日子,有時連鐘錶分秒針擺動、發出的微弱聲響都忽略了,聽不進去了。而Johnson竟然找到靜下來的時刻,好好的去聽那鐘錶之聲呢。
推己及人
美國作家Robert Lee Fulghum寫過一本簡單易讀的作品All I Really Need To Know I Learned in Kindergarten,有關做人處事道理,我們在幼稚園時已經學過了,書中的一句:「記得與人分享美好的(經驗、事物)」,實屬至理名言。
Johnson說做人道理,不少都是念小學時聽回來,念念不忘。教英文的吳老師說”Forgive and forget”,很有用。到社會做事,要明白「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道理,即使在工作上,有時吃虧,即使對方有錯,可以的話,原諒對方,而且,事情過去了,最好就把它忘記。含恨在心,自己辛苦呀。
教中文的邱老師,引經據典,Johnson記得更多,包括「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推己及人謂之仁」,「謙受益,滿招損」。小學時不明白,年紀漸長,這些金句很有用,成為Johnson的人生座右銘。
Johnson在聖博德小學念書,遇到好老師,一生受用不盡。
這位律師做起事來,是循序漸進的。「我的意志力比一般人強,是在中學時練跑400米,跑步跑出我的意志來。」
「考中國律師牌,屢敗屢戰,終於成功,靠的是意志。一同讀中國法律的十幾位同學,最後只有我和另一位考取這個資格,其他同學中途放棄了。」
事業有成,兒女長大,Johnson開始打高爾夫球。幾年前與他打高球,我是贏多輸少,現在是輸多贏少,他已經成了一眾高球友的「老虎」了。
Johnson身兼數職,做的都是公益事務,包括到元朗派發福袋給獨居長者。以籌委會主席身分,出席九龍西區扶輪社主辦的「齊勝疫境見彩虹」微電影創作比賽。
在沙田馬場,他的「活力長勝」以24倍賠率勝出頭馬。Johnson與太太Stella拉頭馬,那一刻,他們笑得可開心呢。
後記
文章在灼見名家刊登後,Johnson傳來幾句心中話。
「聽200年前,同一隻懷錶發出的聲音,尤其是當時能聽此聲音的物主均是王候將相或非富則貴,如今平民百姓也可有此機遇。」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原刊於《星島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綜合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