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杜漸先生  再讀《歲月黃花》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杜漸這樣一個決心繼承革命傳統,非常愛國、愛黨,又勇於犧牲精神的正義之人,自覺不自覺地被捲入中國革命的歷史洪流,卻飽受委屈和挫折。

驚聞香港著名作家杜漸先生在加拿大仙逝的消息,久久不能平靜。不由得又再次捧讀幾年前,他從溫哥華來香港時親手送給母親的自傳體著作《歲月黃花》,懷念之情與各種悲歡交織、複雜難言的感覺,一瞬間紛紛湧上了心頭⋯⋯

3代人的革命熱情

上個世紀70、80年代,在香港文化、出版界,杜漸的名字就已為人熟悉。他的原名為李文健,出生於香港,曾就讀於香港嶺南和聖士提反書院,畢業於中山大學中文系。從事編輯工作30年,編輯過讀書月刊《開卷》、《讀者良友》、著有《書海夜航》、《書癡書話》,愛書如命,自號書癡。晚年移居加拿大。幾年前,由香港天地圖書公司出版了他的回憶錄《歲月黃花──三代人的求索》。

在這本數十萬字的回憶錄中,作者以平實的文字,記下了他60多年來所走過的生活道路,包括從他的外祖父到他3代人不畏艱難,歷盡滄桑,苦苦追求理想的曲折過程,則時空跨越百年。

作者的外祖父潘達微出生於一個滿清武官的家庭,早年追隨孫中山,投身革命,為黃花崗之役策劃者之一。起義失敗後,黨人屍骸暴野,他冒着生命危險,為之營葬。後來輾轉到香港,從事攝影和美術,編刊雜誌。作者的父親李崧醫生,是香港的名醫,親手創辦了工人醫療所,為勞苦大眾與中國革命做了不少事情。

母親作為革命後代,從抗日戰爭到解放後,20多年一直為他人、為社會做好事。而到了作者本人,繼承了先輩的革命理想和熱情,身上仍然流着「黃花」的血液,未滿14歲的時候,就加入了中共在香港的地下組織青年團,1951年底,年僅16歲的他,滿懷革命理想,毅然隻身奔赴內地,參加振興中華的事業。

正直的中國人心聲

這3代人所參加的種種革命活動,面對的是重重危險,隨時準備拋頭顱、灑熱血,甚至於獻出寶貴的生命。他們都無畏無懼,勇往直前。其中,也有令人動容的親情、愛情插曲。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還是作者這樣一個決心繼承革命傳統,非常愛國、愛黨,又勇於犧牲精神的正義之人,自覺不自覺地被捲入中國革命的歷史洪流,卻飽受委屈和挫折。

他曾參加「引蛇出洞」的反右運動,因為說了一些發自內心的、有良知的說話,被質疑對黨對革命的忠誠,備受批評審查,險些被打成右派分子。及後,作者被指派到農村參加了「社教運動」,親眼目睹遭逢「大躍進」的歷劫以後,中國的鄉村凋零破敗,廣大農民陷入貧困邊緣,在飢餓的死亡線上苦苦掙扎的現實狀況,悲憤不平。到所謂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爆發,作者更受到慘無人道的迫害,身心受盡折磨。

在作者苦苦撐持,回到病重的母親身邊之際,母子二人盡訴衷情,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感人至深。忍辱負重的母親對受盡摧殘的作者說:「……我們是中國人,都希望自己的國家富強,現在雖然國內搞成這樣,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不會是永遠的,終有一日會雲開見月明,什麼事都會水落石出的。」

這正是所有善良、正直的中國人的心聲,預言了文化大革命的徹底失敗。

不要忘記過去

縱觀這一部關於3代人的回憶錄,橫跨的時間幅度很大,囊括的歷史事件紛繁複雜,作者寫來卻巨中有細,條理分明,尤其是對親歷者的心理、心態,描寫剖析,細膩入微,更處處可見真情流露,打動人心。正如作者本人所言,全書「不加修飾鋪陳,對人對己不虛美隱惡,實話實說,忠實地寫出自己所見所聞所感所受。無他,希望後來者能從我祖孫3代人追求民主自由理想的『革命』經歷,吸取教訓,明白百年家國的苦難,不要忘記過去。」

周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