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大學宿舍的賭風是相當盛的,這風氣難免傳給新成立的明原堂。賭具以紙牌和麻將為主,天九和骰子偶然也會出現。紙牌的賭法之中,又以「心」和橋牌最流行,但間中也有賭廿一點、十三張和沙蟹的。「心」和橋牌一般沒有賭注,如果有也大多以奶茶或咖啡為結算單位;廿一點、十三張、沙蟹、麻將、天九等則通常是現銀交易的,上落的銀碼有大有小,每次十餘元至數十元不等。「心」和橋牌一般公開地在休息室玩,用紙筆記帳;其他則一律在睡房裏關起門來進行,大多現金交易,但也有記帳的。
「房間賭徒」破壞宿舍安寧
我對偶一為之、注碼不大的賭博沒有反感,但反對人沉迷其間,對聚賭時的吆喝聲和粗言穢語更深惡痛絕。後者是宿生在房內聚賭時常見的現象,他們的行為不但破壞了宿舍的安寧,也妨礙了其他同學的正常生活,特別是那些正在埋首溫習的。宿舍的開幕禮過後,我決意向這些「房間賭徒」挑戰。那時,我基本上孤軍作戰,沒有人願意合作,禁賭工作執行起來遇到很大的困難。1969年3月,有同學在房內聚賭,給我捉到了。這次我從輕發落,警戒了事。
5月4日晚上,約11時半,我在樓上的睡房聽到盧迦翼有搓麻將的聲音,於是循聲去到一間三人房,確定了有人在裏面搓麻將,便推開門,探頭進去,加以警告,並着他們立即停止。為了避免出現尷尬場面,我說完便離開了。
豈料約半小時後,又再傳來麻將聲。我因此重臨該房,確定聲音來源後,想推門進去,但門已上鎖。這時,房內傳出一陣吆喝聲,問是誰人。我道明來意之後,房內的燈光便立即熄滅了,跟着是一片沉寂。再過一會,門開了。他們問我有什麼事,並怪我擾人清夢,因為他們早已入睡云云。至於搓麻將一事,他們當然否認了。當時房裏只有三張床,卻有五個人,入睡之說怎能令人置信?在他們矢口否認之下,我一時也拿他們沒法。因為己經深夜了,而且這時正是考試期間,我不想跟他們爭辯,以免影響其他同學休息。於是我着該房的三位宿生次日早上來見我。
次日早上,他們如時來了,但堅決否認在我警告之後還繼續搓麻將。談話時,他們的態度異常惡劣。其中一位甚至說出這樣的話:「我否決你的指責!」為了避免讓情況進一步惡化,我終止了談話,叫他們晚上再來見我。
事件暫結 餘波蕩漾
那天黃昏,有兩位在拔萃低我六、七班的宿生先後來看我,為那三位同班同學斡旋。我告訴他們,只要那三位同學承認過失,我會從輕發落。這兩位同學之中,有一位比較明白事理,他表示同意我的處理方法。另一位則有點鹵莽,他要求我不再追究下去,我沒有答應。可能他因此心裏有氣吧,數天後,在宿舍一個醫科同學的聚會裏,他借着酒意,滿口粗言穢語,對着我指桑罵槐,隨後又假意向我道歉。事後,我發信請他來見我,他不但不來,反把信貼在舍監的布告箱外,並加上一些帶有侮辱性的按語。我報告了校長。他獲知此事後,交副校長 Prof. L. B. Thrower 處理,最終以該同學作公開道歉了結。
回說那三位深夜在房內搓麻將的同學,他們當晚準時來了,態度雖然有所改善,但始終不肯承認過失。最後,我只好表示,他們必須於次日早上向我作書面道歉,否則我會採取進一步行動。他們終於如期向我作了書面道歉。鑑於他們已「苦讀」多年,就快投身社會、擔當要職了,我覺得沒有必要把這封信存入檔案,便隨手把它撕毀了。
此事雖已了結,餘波還在蕩漾。五月下旬:有一晚,一個舍監布告箱不翼而飛了;另一晚,我的門牌被拆,毀了;又一晚,十餘隻生雞蛋從窗外飛進了我的客廳。
賭博絕跡 芥蒂終癒
事件的整個過程,明原堂的導師、宿生和工友全部知得一清二楚,他們有些因而對賭的問題比較關注了。隨後兩年,在有限度的協助下,破獲賭檔的機會也稍為提高了。但進一步的突破還需等到1971年春夏之間才出現。一晚,我約了兩位高級導師和宿生會全體新任幹事來我家吃夜宵和閒談。談到宿舍的賭博問題時,我說:有同學曾私下向我表示,很希望見到賭博絕跡明原堂。跟着,我請他們提供可行辦法。他們正感苦無對策之際,我提出了請他們通風報訊的要求,辦法是:一知道有同學聚賭,便以匿名電話通知我,我會立刻致電聚賭者,叫他們停止,並於稍後前往巡視,若已停止便沒事,否則給予適當處分。有部份幹事表示支持,但也有默不作聲的。這年夏天,通過這個做法,破獲了數個賭檔。
暑假過後,我把行動升級。除了發警告信給聚賭同學之外,還實施沒收賭具和賭款的政策。賭款多數是隱形的;麻將牌一般我只沒收一隻或兩隻。1972年之後,賭博已不再成為明原堂的問題了。禁賭加深了大部份同學對我的了解、提升了我們的關係,從而促進了我們的合作。這非常有利於宿舍日後的發展,但也一度使我跟個別同學的關係緊張起來。隨着歲月的推移,這些傷口最後都一一癒合了。早前跟某些同學午膳時,他們還追問我那些麻將牌的下落呢!
(封面圖片: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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