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賣樓廣告中，情侶在乾淨潔亮的開放式廚房中，煮飯仔耍樂一番，溫馨浪漫，充滿遐想，旁邊盡是名牌餐具兼是無火煮食——這是廣告商，販賣時尚品味的精心計算。自古以來，廚房在家居中佔上非常重要的位置，中外皆然，既是煮婦們每日營役，為家人烹調飯餐之所，昔日更是男人的禁地。然則，也是個充滿火藥味的地方，偶爾不小心碎破一隻飯碗，隨時釀成兩代大戰，家嘈屋閉。從我個人成長經驗看來，廚房不單是一個五味紛陳的所在，更是了解倫常和器物變化的好地方。在昏黑灰暗的空間裏，幸好還有一些充滿色彩鮮艷的搪瓷和塑膠盛器，稍作點綴，一改數百年來的單色乏味的砂煲罌罉。
50年代初，家人離鄉到港，住九龍城福佬村道的戰前唐樓。六七伙人擠住在各自的板間房內，家無長物，環境雖然惡劣，但總算有瓦遮頭。大伙兒來自五湖四海，既有上海、蘇浙，也有來自潮汕、山東等地，我家則來自福建，各自操着不同方言，溝通上自然問題多多，尤其在共用的廚房和廁所上，難免經常出現爭吵齟齬。所謂的事情起端，大多因為地方狹小，彼此身體觸碰，又或者因為盛器擺放或誤用所起。要知道昔日一般碗碟筷子，大都一式一樣，難以分辨，有些人會用鐵釘，在碗碟上刻上名字以作識別。
我家嫲嫲雖是目不識丁的農村婦女，平日面帶歡容，待人有禮，但卻經常在廚房中，遇上其他無理租戶的惡毒謾罵和「單打」，有時只好充耳不聞，但對方竟然更肆無忌憚，得寸進尺，嫲嫲只有訴諸灶君大爺，勸戒對方收口。幸好舊一代人，仍然深信善惡果報，神明之下，還是有所顧忌收斂，豈似今天的放縱暴戾和肆虐，連離鄉別井的家庭傭工，也不得好好善待。
金屬上防鏽塗層
搪瓷又稱為琺瑯，明清時期早已出現。不少珍貴的宮廷器物，皆會用上琺瑯，色彩斑斕奪目，為皇族的極致工藝。至於歐洲，隨着工業發展，此技術廣泛應用於民間。搪瓷，是燒在金屬表面的塗層，防止生鏽侵蝕，亦令表面更為光滑，適用於器皿上。除此之外，由於表層耐用，不易磨蝕，加上色彩鮮艷，上世紀初的歐美，更會燒製出不同形狀的戶外廣告版，貪其日曬雨淋下，仍可光亮如新，不像木牌般容易腐蝕損耗。
在中國，早年由於技術未臻完善，只能燒製出簡單的器皿。戰前上海，作為中國最大的工業城市之一，不少工廠也漸具規模，而因應時勢緊張，不少重要工業漸漸變成民族工業，政府鼓勵工業自足，國人用國貨，減少對洋貨的倚賴。但由於時局愈見不穩，戰意漸濃，不少廠家在30年代末，逐漸將工廠陣地和技術轉移到香港。其後歷經二戰，50年代的禁運，搪瓷業因香港出口業和內需帶動，發展迅速。其堅固耐用美觀的優點，早已走入尋常百姓家，無論是廚房用品、浴缸、面盆、以至一個小小的潄口盅和痰盂、湯盆，都成為家居中不可或缺的物件。
後來被塑膠取代
不過，隨着時代的進步，塑膠業的蓬勃發展，搪瓷業難免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打擊，尤其是60年代中期以後，塑膠的耐用程度直逼搪瓷，加上其輕巧特性和千變萬化的色彩、質感軟硬的可塑潛力，更非搪瓷所能企及。短短十多年，塑膠已取代部分搪瓷製品。
對於新一代來說，搪瓷早是咸豐年代的物種。筆者相信，今天閣下要跑到地痞雜貨店，才可找到三兩件倉底僅存的搪瓷貨尾，老闆大多會好奇地問，「唔係啩，搵呢啲！」；但反觀不少外國潮流店，新穎設計和復刻版本的搪瓷用品，式樣繁多，色彩艷麗，大受歡迎，莫非真是古老當時興？
什麼是搪瓷？
搪瓷，又稱琺瑯。是塗燒在金屬表面上的無機玻璃瓷釉，可防止金屬生鏽，更能抵抗液體侵蝕，方便洗滌清潔。曾廣泛應用於飲食器具，既具有金屬的硬度耐用，同時也有瓷釉塗層的美麗外觀。有說此工藝在14世紀末，已漸趨成熟，明代景泰年間，更發展出馳名工藝「景泰藍」。其後歐洲更研製出鑄鐵搪瓷，將工藝演變成民用品，隨後工業發展，不同瓷釉問世，配合不同改良的金屬技術，加快搪瓷的發展。
益豐搪瓷香港名牌
益豐搪瓷廠，最為人熟悉是出品金錢牌熱水瓶，其實早在1911年上海，其出產搪瓷製品，已是享負盛名，創辦人之一為董吉甫。1937年，益豐購下香港強華鋁器搪瓷廠後，主力在本地生產搪瓷用品。戰後曾多次參與工展會，展示不少新穎美觀的產品，行銷海外，更是早期設有專業設計部門和聘請設計師的工廠。著名上海設計師范甲曾坐鎮益豐，其設計圖案，糅合幾何和色彩配搭，令產品大受歡迎，實是功不可沒。
家家戶戶有「廚神」
灶君，俗稱灶神、灶王，是中國神話中主掌廚房和飲食之神。昔日民間家家戶戶在廚房的灶頭旁，都有供奉灶君，祈求保佑家宅和防備火災。據傳灶君也是五祀神之一，負責監察人間，在年尾會到天庭，找上玉皇大帝，匯報各宅的善惡，因此在祭祀上，多以水果糖瓜，望灶君對玉帝好言，免招危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