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死，最怕是死前要挨病，10年8年都死不去；到那時候我一定會拒絕任何治療，讓自己安樂死。」
「如果可以不用患病、受苦，老了在睡夢中無疾而終，那就更好了！」
我認識許多人都這樣說，當中以40歲以上的中年男性居多。
螻蟻尚且偷生
我年輕時也曾這樣想。尤其當醫學生時，看見極多長期病患的老人，中風半身不遂、矽肺病、肝腎衰竭、壓瘡、末期癌症，滿身大小手術傷痕，終日躺臥病床上，不能行動、無法自理，出出入入醫院，沒有痊癒的希望，不過是在挨日子而已，還要擔心連累了親友兒孫！那時我就想，倘若老了變成這個樣子，我乾脆死去算了。
可是我做了醫生日久，這種想法就慢慢改變；並非因為人老了開始「貪生怕死」，而是見到太多絕症病患的實例。他們年輕健康時也曾豪氣地嚷着「寧死，莫病！」；待得死亡真的近在咫尺，卻又不願意死了，無論藥物多昂貴、治療多痛苦、成功機會多渺茫，即使只能延長一時三刻的性命，都會毫不猶豫的接受治療。
原來，「螻蟻尚且偷生」是真確的；有些人之所以會說出「不想病，想直接死」，其實只是因為他們離開死亡仍很遠。人的想像與實際總是差很大一段距離，對於未曾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情況，未必能真正體會。
人老了總會病，總是要挨過那漫長的痛苦後，才能死亡。（只有罕有「幸運」的人，才會猝死。）當然，也有堅決選擇「安樂死」的病人，但也屬極之少數。
用思考代替逃避
所謂「生老病死，事與願違」，佛家云生老病死是人生四苦。可是有些人卻以為，生不生病是可以被掌控的；他們以為「病」這回事，跟生、老、死的「無常」本質會有所不同。
隨着思想進步，許多人能夠接受自己「優雅地老去」、或者對「死亡」不再恐懼；甚至認為生死和年老，都是讓人成熟成長的契機。然而，大部人對於「病」這回事，仍然是非常缺乏教育和思想準備，無法坦然地面對。
那麼，「生病」的意義是什麽？大道理我未能參透；但理性地想來，既然「病」是人人有份、無法逃避的，我們不就應該盡早讓自己有個心理準備嗎？與其一味的抗拒逃避，倒不如認真思考「病」的意義，學習接納、適應、磨練、感知、堅強、謙卑；在短暫而無常的生命裏，尋找無限的可能性。
原刊於《經濟日報》，本社獲作者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