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童清峰(《亞洲週刊》台灣資深特派員)
7月30日,台灣反課綱學生林冠華在家中燒炭自殺身亡,台灣民進黨立委隨即公布林冠華在社交群組中預謀「死諫」的留言,看來勢要燃起反課綱之火。7月31日凌晨台灣學生開始佔領台北教育部前廣場,有台灣媒體報道,台北警方收到市政府要求「柔性處理」的命令,事件中並無拘捕任何學生,與7月23日晚拘捕30多人的態度有別。
自從太陽花學運佔領立法院、入侵行政院起了示範作用後,佔領公署蔚為社運固定戲碼,現在連未成年高中生也敢於挑戰法治;這次反「課綱」(高中歷史課程綱要)學生及民眾7月23日深夜闖進教育部、佔據部長室,警方隨即逮捕24名學生、六名民眾與三名跟隨採訪的記者,社會嘩然。
學運實為意識形態爭奪
反課綱運動延燒了兩個多月,愈演愈烈,其間在學界與台灣200餘所高中串聯施壓之下,逼得原本強調新課綱如期在8月實施的教育部讓步,並宣布「新舊教科書並行」等三方案,但學生不肯罷休,升高抗爭態勢。
學生的抗議力道再次撼動馬英九政府,上回是大學生為主的太陽花學運,迫使兩岸服貿協議退回行政院重審,這次年齡層更低,16、17歲的高中生全台串聯,反對教育部強推高中「微調課綱」,他們以課綱「違調」做訴求,掀起一場延燒不止的「寧靜學運」。
全台高中生發起的「自己的課綱、自己的課本,自己救!」行動,在許多校園熱烈展開,表面上打的是反黑箱課綱旗號,抗議教育部在12年國教課綱修定上,未依照慣例,對外公布修訂人員名單與發言記錄,實際上是藍綠意識形態的爭奪。
教育部長吳思華指出,這次部分人士惡意侵入公署,他認為有某些團體在背後指導,而這種行為是「不道德」的,呼籲各方節制。民進黨發言人黃帝穎反批,教育部強推黑箱課綱微調,違法在先,還有什麼立場對學生提起告訴?他指控吳思華濫訴學生,須下台負責;台北市長柯文哲則脫口稱吳是「打手」,隨後又說自己失言。
蔡英文力挺學生佔領
對於反課綱學生衝進教育部,佔領部長辦公室,民進黨參選人蔡英文及黨內縣市長共同發表聲明,力挺學生。蔡並要求教育部對學生撤訴。知名律師陳長文投書媒體質疑蔡若當選,還會支持學生佔領嗎?
這波反課綱運動,由台中一中學生率先於5月1日發難,隨即像滾雪球般引發其他學校接力響應,學生們透過臉書所產生的串聯效果相當驚人,短短不到一個月便遍地開花,不少學校在臉書上成立反黑箱課綱的粉絲專頁,整個抗議行動幾乎就是太陽花學運的翻版,連「反黑箱」的訴求都如出一轍。
綠營極力抵制課綱
2000年台灣首度政黨輪替,新上任的陳水扁,重新制訂課綱,最大的突破是因應本土化趨勢,將台灣史自中國史獨立而出,被指為「去中國化」。
2008年國民黨奪回執政權,馬英九強調回歸憲法,重新訂定「103課綱」(民國103年,即2014年課綱),建立以中華民族為中心的史觀。但對綠營而言,好不容易扭轉了史觀,新的微調課綱又捲土重來,民進黨中常會決議抵制。
依規定教科書審定後使用期限為六年,不過2011年才修訂完成的高中課綱,才使用不到2年,就要重新修訂。綠營逮到機會怎會放過,但教育部不顧綠營反對,於2014年2月10日強行公布微調課綱,當時綠營在全台22縣市只有六席縣市長,聲勢不壯,去年九合一選舉之後,綠營一口氣當選了13席縣市長,包括六都中的五都,雖然國民黨仍握有中央執政權,不過氣勢已大不如前,政治講究實力,綠營透過「地方包圍中央」,全面抵制微調課綱。
新課綱在學界引起相當議論,主要是質疑與反對課綱修訂資訊不透明、程序草率與內容爭議。由於教育部對微調課綱的審議保密到家,被台灣人權促進會一狀告到法院,台北高等行政法院今年2月12日判決教育部違反「政府資訊公開法」敗訴,應提供台權會閱覽、抄錄12年國教課程審議會的會議紀錄、簽到表及記名投票單。
部分反對說法無中生有
事實上,教育部敗訴,並非微調內容不當,而是沒有公布課綱委員名單,但外界以訛傳訛,誤以為教育部理虧,教育部不服提出上訴。根據吳思華的說法,教育部之所以不公開課綱委員名單和會議內容,是為了不讓委員們受到干擾。但被教育部列為保密的委員名單,還是遭媒體破解。
2014年1月,時任教長蔣偉寧以行政手段直接召開「一零一課綱微調」會議,並委由世新大學中文系兼任教授王曉波召集十人檢核小組擔綱,成員包括佛光大學中文系教授謝大寧、台灣大學政治系教授、現任監察委員包宗和、中央大學經濟系教授朱雲鵬、台大中文系教授陳昭瑛等。
但反對人士批評這份名單統派色彩鮮明,且八個委員中有六人背景相近,不夠多元,並認為修改比例最高的是台灣史,可是小組成員並無本職專長是台灣史的學者。
反課綱人士氣勢洶洶,但有些惡意操作的斧鑿痕跡也被認為玩過了頭。例如吳思華曾到台中一中參加課綱座談,該校許姓教師痛批新課綱將最高峰變成了「喜馬拉雅山」,而不是「玉山」,吳思華不問來由當場致歉。但過了兩天情勢突然逆轉,教育部發出聲明,強調「我國最高峰是喜馬拉雅山」是毫無根據的說法,指高中地理科沒有出現對喜馬拉雅山的相關說法。換言之,這項批評根本是反對人士無中生有,讓教育部揹了黑鍋。
歷史詮釋權之爭
與馬英九熟悉的王曉波,是統派的領軍人物。他是課綱微調的重要推手,但也面對綠營強烈批評。蔣偉寧不諱言微調課綱「去日本化」。面對高中生集體串聯反黑箱課綱,王曉波指出,「就是那些台獨在鬧,那怎麼樣?它當然會鬧啊,因為我們把皇民化史觀扳倒了,不鬧才奇怪咧!」
在學界與學生集體進逼下,教育部最後宣布「新舊教科書並行」、「新舊版教科書差異不列入大學考試命題」、「依程序啟動課綱檢討」等三項妥協方案。教育部的退讓,意味從今年8月開始,台灣將出現「一國兩綱」。
由於政黨輪替而引發的歷史詮釋權的爭奪,王曉波認為:「這是意識形態的鬥爭,也就是殖民地史觀與本土史觀的鬥爭,無解!」
洪秀柱反對闖教育部
針對反課綱微調學生夜闖教育部,出身教育界的國民黨參選人洪秀柱認為,學生有犯錯的權利,但闖教育部「當然不行」,當法治瓦解,社會也就崩潰。
原文刊於零傳媒獨家評論微信平台,本社獲授權刊登。